第一百四十一章 贈扇骨二戲平兒

這一上午,當真是忙的焦頭爛額。

雖然先前府裏就做了規劃,可各處大事小情還是接連不斷,且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前後首尾竟是毫無關聯。

也虧得焦順前世裏,早就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碎片化的工作方式,一面會同劉長有幾個,言簡意賅的處置著;一面竟還抽空勾勾畫畫,總了個表格框架出來。

趁著午休的時候,焦順又特意喚過劉長有,把那表格遞給了他。

“勞劉所丞抽空填一填,再看看可還有什麽疏漏。”

表格這種東西自是早就已經有了,但焦順仿照後世弄出來的東西,卻更為詳實精致。

雖則因他不是土木系出身,難免有些瑕疵疏漏。

可比之那些慣愛高談闊論,一旦涉及實際公務,就只會給下面出命題作文的上官們,卻又要強出百倍不止。

劉長有仔細覽罷表格,心下愈發後悔不該冒然與韓升勾連,暗中謀算這新來的焦大人。

但現下再怎麽後悔也是無用,還是設法找補一二才是正理。

當下他一面連贊焦順自出機杼、別有格局;一面取出兩柄扇骨出來,雙手奉上道:“下官平常沒什麽愛好,就愛雕些小物件把玩,這兩柄扇骨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可惜卻一直尋不到匹配的扇面。”

“大人久在公侯之家,論見識交際強出下官百倍,故此下官厚顏鬥膽,想托大人替這兩柄扇骨尋個緣法。”

說什麽尋個緣法,實則就是找個送禮的借口罷了。

焦順見他說的鄭重,便好奇的接過那兩根扇骨,翻來覆去的端詳了一番。

卻見這兩柄扇骨都是象牙做的,一柄上面密密匝匝的布滿了雲紋,細瞧竟是成千上百的‘福’‘壽’二字,雖比芝麻粒還小些,卻筆畫分明形態各異。

另一柄就更是精巧了,乍看雕的是聖人門徒的典故,一個個人物惟妙惟肖,但若將十幾根扇骨攏在一處,那正反面竟就拼出‘詩書’‘禮樂’四字。

前者盡顯技藝之精湛,且又寓意吉祥;後者的精工巧思卻又還在前者之上。

“劉所丞果然是我工部一等一的巧匠。”

焦順贊嘆著,卻把那扇骨退了回去,搖頭道:“常言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既是劉所丞的心血所在,本官又怎好收下。”

劉長有既已開了口,又怎會收回這禮物?

當下忙又苦勸起來,倒好似焦順若不肯收下,這兩柄扇骨竟就要糟踐埋沒了。

二人正推讓著,冷不防斜下裏有一人劈手奪了過去,嘴裏道:“給老爺我瞧瞧!”

卻竟是賈赦、賈政等人,不知何時從假山上下來,尋到了這祭台前。

奪了扇骨的正是賈赦,他兩眼放光的捧著細瞧,越看湊的越近,竟似恨不能從眼眶裏伸出舌頭來,將那兩柄扇骨從頭到尾的舔舐一遍。

賈政素知這哥哥平生最愛這些精巧物件,生怕他再做出什麽失禮的舉動,忙呼喚道:“大兄、大兄?哥哥!”

誰知賈赦竟是理也不理,嘴裏喃喃自語的道:“好東西,真是好東西啊!”

賈政一時惱了,也劈手奪過那扇骨,徑自送回了焦順手上,歉聲道:“大兄方才一時忘形,還望賢侄不要見怪。”

焦順把那扇骨往繡囊裏一塞,正待說幾句場面話,不想賈赦又擠到近前,攥住他的手瞪著眼問:“多少銀子你才肯割愛?一千兩如何?!”

“大兄!”

賈政忙又把他扯了回來,附耳說了幾句什麽,賈赦這才稍稍收斂了些,可那眼睛卻直勾勾盯著焦順的袖子,片刻也不肯挪開。

這貨倒似是犯了癔症。

看來寶玉並非特例,而是家族遺傳使然。

雖則焦順隱約記得,賈赦後來為了幾把扇子,就害死了個什麽呆子,但他又不是破落戶,如今簡在帝心又得了賈政看重,自不懼賈赦胡來。

卻說賈政原是陪著一起用飯,才特意領著眾人尋了過來。

可見賈赦這隨時就要犯病的架勢,便忙推脫要去向老太太稟報進展,拉著賈赦匆匆去了。

只留下賈珍、賈璉、寶玉、賈蓉幾個設宴作陪。

席間賈璉又囑托道:“下午還是讓寶玉跟著你吧,先前在那山上,我險些都遮攔不住他。”

焦順下意識看向寶玉,就見這貨呆雁也似的捧著杯酒,默然許久忽就往地上一潑,也不顧濺了賈蓉滿褲腿,口中念念有詞的盡是些鬼鬼神神。

焦順不由得暗自搖頭。

說他是情種吧,這祭奠的偏又是個男的。

於是到了下午,這祭台前就又多了泥胎木塑似的公子哥兒,非只是焦順當他不存在一般,便連那些管事們也都知道招惹不得,看都不敢多看他半眼。

亂紛紛鬧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