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宅中變

◎那位關乎河西未來的陸將軍,可千萬不能有事。◎

陸九郎紮手紮腳的抱著韓明錚奔進內院,慌得不知要做什麽。

韓夫人一得消息,就打發人去接了穩婆與郎中,鎮定的迎上來,“沒來由的大驚小怪,本來就該生了,都給我穩著!”

一句話讓滿院子的人定了神,韓夫人隨即進屋,指揮他將人放在榻上,幾個有經驗的婆子圍近檢看。

陸九郎被擠到一旁,一轉頭正對上韓夫人,頓時有些犯怵,猶豫著要問候還是行禮。

韓夫人沒給他機會寒喧,打量一眼,斷然一揮手,“女人生孩子沒那麽快,用不著男人在屋裏,瞧這一身的又臟又臭,把他拉下去弄幹凈,多喂些吃食,頭發仔細的篦,少不了的虱子臭蟲。”

幾個侍女領命,將陸九郎請去了隔院,連跟回來的司湛也沒放過,將兩人按在熱水裏一通搓洗,紀遠親自端來吃喝,將裴四爺上門的事倒了個幹凈。

石頭和伍摧受了傷,唯有司湛沒事,自告奮勇的陪著趕回來,饒是年輕也累個半死,他坐在桶裏聽得氣炸了,“狗日的裴家!咱們在陣前出生入死,他們在後頭捅刀子,給大皇子通風報訊,還上門欺負將軍,一幫惡心的東西!等小韓大人回來,揍死這群孫子!”

陸九郎吃著面餅卷肉,狹眸幽黑,一句話沒說,靠在桶邊任人侍候。他的頭發極濃厚,幾個月沒梳洗,糟糟的結如蓬草,只能用發油慢慢搓開。

紀遠也不多話,說完就轉去韓明錚的院裏守著。

司湛罵了幾句出氣,又給熱水浸著,兩下就打起了呼嚕。

陸九郎心頭不知轉了多少惡念,琢磨著如何收拾裴家,浴桶的水不斷加換,足足洗了一個時辰,頭發終於篦整清爽,他方穿上衣服,突然耳朵一側,眼眸驟寒,抄起卸下的短刀,身形貼住了門邊。

一刹後門扉粉碎,有人執刀沖入,一過門檻就給陸九郎刺中,撲在了地上。

襲殺者不止一人,後頭紛紛湧來,司湛給打鬥聲驚醒,嚇得魂飛天外,趕緊爬出浴桶,提了褲子來幫忙。

佛窟位於城郊,任是如何鞭馬,回城也有不短的路程。

裴佑靖心急如焚,叱馬不斷,多年不曾如此急迫的奔馳,將護衛與僧兵都甩在了後方。

裴盛跟著裴興瑜來肅州,表面是協助,實則受父親的指令,盯著裴光瑜的舉動,一旦有不利的立即通報,這時回甘州報訊顯然來不及,他就尋了同在肅州的裴佑靖,這樣大的事,總不會再坐視不理。

果然裴佑靖火急火燎的往回趕,裴盛心頭大定,又殷殷勸道,“叔父不必太急,那宅子裏頭有韓家的護兵,一時半會肯定攻不下,斷不會成事的。”

裴佑靖沉著臉,心頭萬緒紛雜,又煩又燥,“你懂什麽,他會硬拼?宅子底下有秘道!”

裴佑靖處事謹密,為防突然之變,設宅的時候置了秘道,可從內院潛往鄰街,唯有自家兄弟知曉。陸九郎占了宅子,萬沒想到竟給了敵人機會。

裴盛哪知這些,聞言一傻,見叔父急怒交加,大異於平日的鎮定,不禁慌起來,也開始亂想。萬一去晚了,陸九郎身死,厚土軍必然要將裴家人扣了,等韓平策率大軍轉回,誰知會怎麽處置?

裴盛越想越心虛,望了一眼打馬急奔的弘曇,又自我安慰。不管怎麽說,觀真大師與叔父交情極深,雖然年紀大了腦子糊塗,竟說陸九郎生得像裴氏曾祖,也不至於一味的偏韓家——或者還是該遞消息讓伯父調兵,來肅州邊境接應?

他腦中亂紛紛,弘曇也是滿心疑惑,不懂師父的言語何意,只能接連鞭馬,祈求能趕得及。那位關乎河西未來的陸將軍,可千萬不能有事。

裴佑靖奔在最前,胸中凝著怒火與萬千疑惑,前所未有的混亂。

裴家宅子的內外兩院隔墻高大,鐵木為門,平時相通,封隔起來也很容易。本來是禦兵防衛的設置,如今卻給敵人利用,反將主人陷在了裏頭。

裴子炎雖不情願,還是被父親逼迫,帶著兩百銳金兵潛入內院,封了外院的隔門,捆了沿路的仆婢問出陸九郎的所在,要趁著韓明錚生產的忙亂之際,盡量不驚動的將事情辦了。哪知陸九郎反應極快,一照面未能得手,還弄成了混戰。

激烈的交戰聲驚動了隔院的紀遠,發現院門從外頭給封住了,一院子成了甕中之鱉,大為悚寒,立時讓侍女傳報了韓明錚。

屋內的韓明錚宛如在另一處戰場,如絞的腹痛一陣緊似一陣,疼得她大汗淋漓,聽了稟報一想就明白過來,立即吩咐,“敲鑼,敲盆子或鍋碗,聲響越大越好!驚動外院的護衛來援;把過年剩下的煙花燃了示警,引法幢寺來救!”

她拼力要掙起來,韓夫人急得跟產婆一起按住,厲聲道,“亂動什麽!孩子的頭都看見了,你還能塞回去?天塌下來也給我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