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盂蘭盆

◎在公子心中,河西是一塊什麽樣的地方?◎

沸沸揚揚的刺殺朝官一案過去,眾人眼光各異,看待陸九郎更不同了,這份幾番遇險依然全須全尾,恩寵不降的能耐,著實令人嘆服。

朝中另一樁熱事就是韓昭文再次上表,不為請求繼任節度使,而是稱涼州至今未復,河西願出兵力戰,打通西北與中原之障,一解王廷多年的懸望。

韓家正處於風浪之中,卻不汲於眼前富貴,甘為朝廷百年大計而奮戰,足見誠眷之心。天子為之動容,龍顏大悅的壓了表書,對韓家滿口嘉贊,隨即頒下詔書,許韓平策接任河西節度使,執領十一州;韓昭文為金吾衛大將軍,正三品賜紫,準許留於長安;韓明錚受封宣威將軍,四品賜緋,金帶十一銙。

詔書一下,韓家賀客如潮,車馬為之雍塞,隨即又逢盂蘭盆節,合府喜氣盈盈。

上界秋光凈,中元夜氣清,七月十五這一日珠宮月明,宮中與民間共樂。

皇家的儀式華麗而隆重,皇帝親率百官從光順門出,赴法門寺舉行盛大的迎仙法會,宮女與內監穿上道服,一路祝禱與歌舞,宮役擡著佛像與供品跟從,長安民眾爭相而觀,如睹神仙臨凡。

佛寺與道觀人頭攢動,信眾攀比誰家的供品豐厚,帶伎樂在佛前獻舞。曲江池尤為熱鬧,池畔的宮殿燈火明麗,為皇親國戚的宴樂之地;外沿的酒榭世家雲集,百姓在水邊觀月,歌姬踏水台獻曲,裙下河燈爍爍,良辰盛夜處處歡娛,遊樂到天明。

水邊一方雅廂內,孫珪正同一幫夥伴擁著美人作樂,還將司湛也邀來,畢竟韓家正得聖寵,這小子又直傻,隨手結交也不費事。

這些胡浪的紈絝從來肆無忌憚,什麽美人哺酒,鬥骰脫衣之類把戲越來越荒唐,司湛看得瞠目結舌,心裏覺得不妥,想走又怕受嘲。

孫珪見他僵硬的模樣,樂得哈哈大笑,掏出一個扁匣,打開盛著十余粒紅丸,“來吃一顆,這可是好東西,快活似神仙。”

司湛不知何物,方在猶豫,一群紈絝已經爭相而服。有的取笑他的謹慎,有的嘲笑邊地的沒見識,激得他按捺不住,正要取服,廂門一開,陸九郎跨了進來。

陸九郎一手壓了匣子,嘻嘻笑道,“我恰好路過,聽見孫兄弄了好物,與其讓不開眼的小子浪費,不如給我受用呢。”

眾紈絝哄堂大笑,司湛屢次受陸九郎為難,也動了氣,一怒伸手去奪。

陸九郎懶洋洋的擋開,一把掀起他搡到門外,“跟爺們玩樂,你還太嫩,回去歇著吧!”

司湛想不到對方如此無禮,又怒又愕,陸九郎已折進廂房閉了門,任他在外頭拍捶,裏頭一陣陣嘩笑,竟沒一個勸的。

司湛僵立片刻,覺出與這些人格格不入,氣得轉身走了。

廂房內的一群人藥力發散,已然亂相橫生,有的除衣亂舞,有的如蟲翻扭,有的摟著花娘胡天胡地,場面荒唐不堪。陸九郎雖有女郎在懷,卻只飲酒,拍開了花娘扯衣的手。

這一拍不輕,花娘手骨一痛,委屈得眼淚汪汪,陸九郎捏住美人的下頷哄了兩句,輕易讓她回嗔。

孫珪已脫得半赤,見狀嘲弄道,“聽說你小子辦事不肯脫衣,非要黑燈瞎火的撲騰,怎麽,身上有疤癩?”

陸九郎也不駁,“上陣落了傷,不想給人笑話,何況黑著更刺激。”

孫珪方要取笑,廂門給人重重的一腳踹開。

蔣軒紅著眼睛闖進來,面色陰沉,“我有要事與孫大人私下相談,請各位都出去!”

一幹浪蕩子不明所以,孫珪大怒,“姓蔣的,別沒來由的擾了爺的興致,滾開!”

蔣軒已經煎熬多日,幽州軍調用的軍械至今未返,上司催了數次,中人幾度敷衍,到最後影子也沒了。他給逼得走投無路,橫下心當面來索要,見孫珪恍如無事,越發怒火中燒,“孫大人不怕事情揚出去,我就當著眾人說,你可別後悔!”

這一發狠把孫珪給震住了,他倚仗幹爹之勢,沒少做欺男霸女的勾當,不知對方拿住什麽把柄,心底打起鼓,又不願落了面子,場面一時僵滯。

還是陸九郎識趣,打了個哈哈,“罷了,咱們換去別廂行樂,跟我幾位朋友擠一擠,別擾了兩位大人的要事。”

他帶著一幹人去了高祟等人的廂房,兩邊皆是紈絝,臭味相投,一起耍樂起來。

廂中余下二人,蔣軒緊緊閉了門,陰狠道,“孫珪,你想靠軍械發財,以為這般容易?別以為事情就這麽算了!”

孫珪又驚又怒,他近期確實低價倒了一批軍械,還將大半好處孝敬給幹爹,方得了些好臉,怎麽竟給蔣軒知道了?

他倚仗有靠山,又正當藥性激發,傲慢的罵道,“一個雜碎也敢勒索,不看我背後是誰,你莫不是活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