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窮極變

◎你那老相好落在公主手中,不求五皇子救一救?◎

假如世家子弟也分等級,沈銘無疑是最令人仰望的一類,如高祟等人羨都羨不來。

他出身高門,天生聰慧,如庭生的芝蘭玉樹,向來得長輩的欣贊,同輩的敬慕,在長安占盡風華。幾年前,沈銘的妻子病亡,至今未有續娶,媒人近乎踏破相府的門檻,以至於對韓家女有意的傳聞一出,滿城無不熱議。

沈銘還算持身自好,僅在南曲有一名紅顏知己,逢旬休過去品香聽琴,一宿風流。

楚翩翩陪伴了半載,深知這位高門公子的驕傲與性情,從不隨意探聽,這次也忍不住問起,“公子當真喜歡赤凰將軍?”

沈銘正在研究美人新制的香,不答反問,“細辛、龍腦、檀香、茱萸子、甘松、白漸香,還有什麽?”

楚翩翩長於妙舞與制香,也因此得了歡心,回道,“取棗煉蜜,焙幹混入,窖藏須以寒水石為伴。”

沈銘的確未想到,贊了一聲,“果然有巧思,中正清冷,淡甘出塵,這味香不錯。”

楚翩翩從背後擁住他,話語甜軟,“我前次在宴上見過赤凰將軍,雖是個美人,話語不多,也不像懂情趣的樣,難道是那三箭射落了公子的心?”

沈銘還真是如此,他聽過諸多傳聞,原本對女將軍不以為然,當是韓家刻意捧出的虛名,直到在樂遊原親見她執弓在手,如神女冷懾奪人,久久縈懷不去,方應了韓昭文之邀。

這些他自不會言說,只道,“翩翩拈酸了?”

楚翩翩嬌顏盈笑,藏著一股意氣,“我是好奇公子與她聊什麽,詩詞歌賦?琴曲或茶藝?喜好哪種墨?所用何種香?”

沈銘失笑,一彈她的俏額,語氣淡淡,“論起這些,誰勝得過南曲的娘子,她可是將軍,心系百萬兵,無關風花雪。”

楚翩翩也見過一些將軍,只覺粗魯又蠻橫,實在想不出哪裏打動了情趣高雅的貴公子。

其實沈銘自己也訝異,他還從未與女子論及兵書戰策,邊地要略,復雜的部落與民情,這種感覺異常新鮮,格外的吸引。

楚翩翩諳熟男人,見他失神就知不妙,方要設法拉回,外頭傳來了輕叩之聲。

但凡沈相之子來此,她絕不許人輕擾,登時生出了火氣。

沈銘掠了一眼,“知我在此還來叩扉,必是有事相求,去看看是誰。”

門扉一開,果然一個女郎淚漣漣的央求,“求沈大人與楚姑娘救一救我家娘子。”

楚翩翩認出來人,不禁一愕,“商娘子怎麽了?”

來者正是商娘子的使女,伏地道,“娘子給榮樂公主邀去,至今未歸,生死不知。”

楚翩翩一悸,榮樂公主的跋扈誰人不知,連四品將軍也險些給射死,何況是低賤的花坊娘子,她不免也急了,“早勸青青不要與陸九郎廝混,空一張好皮相,寒門能有什麽前程?這下可好,將自己都搭進去了。”

南曲的娘子平時雖愛爭風,遇事還是會互相幫扶,楚翩翩立時求了沈銘。

沈銘也有些意外,榮樂公主才受重斥,竟然仍不收斂,繼續胡亂行事。但這種事他不合插手,總不能遞父親的名帖去索要一個官妓,傳出去也太難聽。

女郎將商娘子所有的高門恩客求過,無一人肯應,如今見宰相之子也是如此,只能一徑流淚,楚翩翩也為之淒然。

沈銘沒了逸情,整衣出宅,路過中曲時偶然瞥見蔣軒,心下一訝,聽說這位少監為紫雞傾盡家財,還借了高貸押賭,輸得一塌糊塗,此刻竟還有金銀享樂?

蔣軒確實一度山窮水盡,無數債主迫上門兇惡的討要,嚇得妻號兒啼,沒有一刻安寧。

他試著向上司借錢,只落得無情的嗤笑,如撣蚊蠅一般將他驅開,親朋好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就在他走投無路,險些要將繩子懸去橫梁之時,有人暗中遞來一個消息。

巡察使不日將檢校幽州,隨行帶了一批盤庫的好手,幽州軍急需借調一批軍械填補,中人帶著這條發財的捷徑,來走蔣軒的門路。

各地的軍庫虧空是常態,只要面上糊弄過去,朝廷從不深究。軍械監正有一批存械,只要轉手一調,等盤查過了再運回來,可謂神不知鬼不覺,天價的欠債也將一筆勾銷。

蔣軒平時還能謹慎的掂一掂,而今走投無路只差吊頸,一咬牙應下來。當夜就仿了公文,讓心腹去裝上車輛,運去指定的地方,換回一個沉甸的匣子,掀開來滿目黃亮。

蔣軒債務一清,腰杆又直了,就等著軍械送回,只是心頭到底不安,加上手面闊了,沉溺進了溫柔鄉。不過中曲既是官員混雜之地,難免遇上熟人,比如涼國公的孫子高祟。

高家與蔣軒的外祖略有交情,二人也算認識,往來不多。此前一幫紈絝在金碧坊消遣,陸九郎投了青雞,意外大賺一票,接連邀夥伴享樂,高祟沒少笑話蔣軒,這回給陸九郎指見正主,登時就樂了,拉著他一起聚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