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詭兵伏

◎他仍是天德城的小無賴,什麽也沒有改變。◎

陸九郎猜測的沒錯,競武大會並不是無由而來,乃是因天子下詔,令河西軍與朔方軍、振武軍、河東軍協同作戰,一同剿滅南侵的回鶻大軍。

這批回鶻軍在錯子山徘徊數年,起初想硬奪天德城,礙於防範不好下手,居然厚顏的上書向朝廷索要,被回絕後分路南侵,邊地不堪其擾,天子終於決意討伐。

競武既是為挑選人材,也為聚起高官與大族,商議出兵之事。盛會之後,五軍開始閉營整訓,陸九郎不但沒有受懲,還給提成了副營,協從主將方毅。

方毅的父親是赤火軍的主帥方景,母親是韓戎秋的親姐,論起來該叫韓戎秋一聲舅舅,他對陸九郎很客氣,各方面頗為優待。

陸九郎的手下多了百余小兵,還將石頭和王柱要來當了親衛,宛如哼哈二將,他終於有了馭人的快感,只是無法再近韓七,少了每日的對練。

二人雖在一軍,如隔遠山,即使路遇韓七也視而不見,競武過去,她的心神轉到軍務上,無論陸九郎是否得意,她都不再去想,更不理軍中有多少紛雜的議論。

陸九郎卻禁不住每每搜尋她的身影,宛如在用目光追逐一只美麗的鳳鳥。

即使鳥兒已經驚起,從不回顧。

三個月後,原上鷹飛草黃,大軍帶著煙塵開拔。

為了防範蕃人趁虛而襲,韓戎秋留下一部分軍力防守,帶著九萬兵馬遠行,與靈武而來的朔方軍會合,準備迎戰三十萬回鶻大軍。

韓七領兵兩萬,受命攔絞一支南邊的回鶻軍部,而後與大軍合流。

赤火軍的輕騎奔行極快,準確截住了敵軍,一番血戰將之殲滅,行至獨山海略作休整。這一帶是連綿的山麓,一望無際的長草豐美,天然適合野馬生息,但四周被瀚海與荒壑包圍,只有少數馬倌與牧民在此居留。

韓七登上一處高坡遠眺,長山連綿,天穹無盡,叢草低伏,遠處一頂灰白的圓帳,帳外的一大群健馬悠閑的吃草,有個老人提桶擠奶,黑底白花的大狗在旁邊臥著。

忽然有幾人策馬到了帳邊,不知說了什麽,老人不斷搖頭。

帳中奔出一個年輕的女人,對著來客大聲斥罵,幾人卻大笑起來,拔出了短刀,老人的慘呼在原野傳開,狗兒淒厲的吠叫。

女人沖向倒下的老人,卻被兇徒扭住了雙臂,她尖叫著掙紮,激起一片淫猥的笑聲,又一聲慘嚎,忠誠的狗兒也斷了氣。

女人的眼前暗下來,兇徒的身影遮沒了天空,她的衣裳被撕開,濁臭的熱氣撲上來,宛如饑饞的野獸,一旁躺著老人與狗的屍體。

突然兇徒亂了,放開她,轉為恐懼的乞饒。然而黑色的鐵騎已經降臨,在真正強悍的士兵面前,惡徒猶如軟弱的雜草,被利刃輕易收割。

女人袒露著木然望向天空,絲毫沒有獲救的慶幸,沒有士兵會放過女人,一切只是更糟。

但這一次她料錯了,一件衣服拋來蓋住她的身軀,士兵們沒有接近她,去探了老人的鼻息,隨後搖了搖頭。

女人摟住衣服茫然的坐起來,頰上帶著幹涸的淚痕,怔怔的問,“你們是哪裏的兵?”

一隊男人全別開了頭,這女人的脊背還是裸的,對於長年不近女色的士兵簡直要命。

領頭的高壯男子忍著不看,粗聲道,“算你好運,我們的將軍是女的,見不得女人受欺,趕緊換個地方,下次就沒這種好運了。”

他說完正要走,年輕的女人突然沖來,仰起蓬亂的頭,“女將軍?你們是赤火軍?”

韓七疑惑的打量,她不大記得這一張臉,青春結實,野性而可愛,略帶日曬的粗糙。

女人一見她就流淚,想撲近卻被衛兵擋下,語無倫次的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和你跳過舞,你不要我,只要最強壯的男人,幾年前你帶著一群兵來了村裏——”

韓七恍然想起,讓衛兵退下,“你是嗢末人?怎麽會到這裏?”

女人抹去眼淚,狼狽又不甘,“村子太窮了,我跟了路過的商隊,嫁過三個男人,到這裏以為能安穩,一下子什麽都沒了。”

河西許多地方荒涼而窮困,生存極為不易,人如隨風的種子飛散,此類際遇司空見慣,韓七只能默然。

女人沒有沉溺於淒楚的泣訴,目光灼灼的道,“我明白,你是來殺蕃兵的對不對?他們殺了我男人,我知道蕃軍在哪!”

韓七略略一怔,望向伍摧。

伍摧立時回道,“欺負她的是本地人,不是蕃兵,她可能嚇傻了。”

女人抽了下鼻涕,怒道,“我才沒傻!要是我男人還活著,那幾個混蛋才不敢來!”

伍摧也怔了,納悶道,“死掉的老頭不是你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