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深夜三點半, 一輛紫色911沖出麓湖山莊。

十六年前的車禍後,顧檠再也沒碰過跑車,出行永遠是商務車速度不會超過80碼, 而現在儀表盤第二位刻度達到中軸250km/h。

然飆升的速度還是無法平息憤怒與俞燒俞旺的妒火, 在逸悅會所他就知道江家兩兄弟是江梟肄派來監視顧意弦, 看到江侑安的耳機他便故意那麽說,沒想到江梟肄不止把逸悅砸了, 還把小弦弄不見了, 更可氣的是......

紅燈禁止通行。

啪!

滴——

顧檠一掌拍到方向盤, 那張照片像掃描到視網膜,他只要閉眼就是顧意弦坐在引擎蓋仰頭被吻的樣子, 兩人穿的情侶裝, 她像晚霞一樣被熏紅的臉頰與脖頸, 在風裏揚起的卷發與絲帶, 還有江梟肄那賤男人的側臉。

她的唇型用眼神描繪過多次, 豐滿的唇珠,兩側窿起,唇角微微上揚,像櫻桃一樣的紅色。他幾乎能想象含住會有多甜美, 咬一咬是怎樣的汁水充沛。

可他從未嘗過,他的妹妹, 他心愛的人的唇被別人捷足先登。

顧檠雙目通紅,一腳踩下油門,低罵:“賤男。”

911朝南楚知名墓場蕪綏山飛馳, 守墓員嚇了一大跳, 哪個瘋子深夜跑到墳場。

駕駛位車窗降下,他驚訝道:“大先生, 您......”

“香燭、紙錢,包袱,越多越好,”顧檠的聲音嘶冷,“還有銅爐。”

守墓員感受到刺骨涼意,“您稍等,我去倉庫取。”

蕪綏山墳場有專業的焚帛爐,不允許在墓前燃火明燭。

然而在一座獨立墳墓,大量的祭奠之物燃燒在銅爐,照亮一隅,灰屑漫天飛舞。

石碑上的黑白照片,女孩笑的甜美青澀,一對酒窩掛在唇角。

顧檠閉目,原來酒窩與梨渦一點也不像。

膝蓋彎折直直跪下去,撞到地面發出沉悶咚的聲。

“對不起。”

他的頭磕向堅硬大理石。

“對不起。”繼續。

他機械執行,每說一句對不起,磕一下頭,一次又一次,二十次,五十次......

血從額角疤痕溢出,模糊視線,順著原本清逸的五官往下流,浸染了白色棉麻衫。

天微亮,顧沭起床鍛煉,聽到家仆說大先生昨晚三點多將車庫那輛跑車開出去,他知道顧檠為顧意弦扮女裝那會精神就失常了。

他想也沒想直奔蕪綏山墳場,趕到時場面猙獰瘋狂,墳前不知道堆積了多少灰屑,火還在燃燒,而跪在墳前的人滿身汙穢,幹涸與新鮮的血,像失去了意識磕著頭。

“阿檠!”顧沭不敢想象再晚來一時半刻顧檠會怎樣,跑過去組織他自殘的行為,“夠了!”

顧檠擡頭,睫被血汙黏在一起,看不清漆黑的眼睛裏是怎樣的情緒。

“天亮了麽。”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

“天亮了,可以了。”

跪了一夜,被火烤一夜,加上失血過多,顧檠癱坐到地上,將最後的香火扔進銅爐。

他注視著火焰,淡淡地說:“顧二,我活了兩個十六年。”

“第一個十六年,我做了三件錯事,第一件,開那輛車,第二件,沒在車禍中死掉,第三件,沒在重症室拔掉氧氣。”

“第二個十六年,我又做了三件錯事,第一件,立下誓言以為可以贖罪,第二件,違背誓言再次愛上一個人,第三件,因為誓言把她送到另外一個男人身邊。”

“阿檠。”顧沭心裏發酸。

“有煙嗎?”

他掏出煙遞過去。

顧檠單手把額前的發往後捋,就焚燒的火點煙,他深吸一口,自嘲地笑,“用血破誓,不得好死我也認了。”

寂靜,只有劈裏啪啦的聲音,當一切歸泯。

“阿檠你昨晚是不是又買了幾個明清的瓷器?”

“找人聯系江堅秉那邊,江梟肄那個賤男的資料這兩天我要看到結果。”

“......”

“破壞小弦的遊戲她肯定會生氣,你說我該想個什麽法子把她弄出來?”

“......”

·

顧意弦一大早被薅起來,江梟肄叫尚嫻和家仆幫她洗漱,換衣服,空腹出了主樓,死男人不知廉恥非要牽手,她本來挺抗拒,但實在受不住困意,靠著他堅實有力的臂膀昏昏欲睡。

“有那麽困嗎?”

顧意弦敷衍地嗯了聲。

江梟肄覺得有點好笑,彎腰,想將人橫抱起來。

她不耐地踢他伸出的手,嬌氣地說:“走開,我就這樣。”

“行,”他挺直腰,“那你繼續掛著。”

顧意弦的發頂到江梟肄的下巴,步長只有他的三分之二,她的手只能包住一半他鼓囊的大臂,熨帖的布料被扯皺,她整個人貼在他大臂後方,恨不得把臉埋進他的袖子。

江梟肄拖了個“累贅”步伐奇慢,上了遊覽車,她像某種動物尋找窩乖巧地靠向他的肩,但又堅持原則非常有骨氣,死活不讓他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