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爛蘋果更甜-

上一秒剛經歷父母雙亡,下一秒便投入忙碌的工作。

這便是成年人。

中專畢業後,許煢煢在廠裏幹了兩年,收入還算穩定,後來她無意間發現女職工的工資普遍比男職工少兩百塊錢,可大家幹的活兒明明都是一樣的。許煢煢當然不服氣,試圖號召全體女員工抗議,得到的回應卻是:“算了,沒用的,不過是兩百塊錢而已,別太較真了。”

二十歲的女孩,熱血,正義,不服一切,所以許煢煢單槍匹馬跑去質問了領導,然後,順理成章地,被開除了。

果然,抗議是沒用的。

從那以後,許煢煢便開始了打零工的生活,服務員,保潔員,外賣員,只要能擠出時間,幾乎什麽活兒都接。除此之外,她還有一份固定工作,那就是沐家雜貨鋪的店員。

沐煦兌現了當初的諾言,始終保留了一個店員的位置給她,並且不限制上班時間,允許她平時出去打工,抽空過來雜貨鋪幫幫他就行,當然,工資要根據她的工作時長計算。

許煢煢騎著電瓶車討了一圈工資,零零散散加起來湊滿了三千,立刻動身去了沐家雜貨鋪,將沐煦借給她辦葬禮的錢一分不少地還給了他。

“不急的,”沐煦笑笑,“你自己還有錢用嗎?”

“有的,還剩三百呢!”

一百歸她,兩百歸紀寒燈,足夠撐過這個月了。

當然,許煢煢沒她爸媽那麽聖母,不可能白白養著紀寒燈,高考結束後,她會立刻命令紀寒燈滾去打暑期工,到時他賺的每一分收入都必須如數上交給她。

如果紀寒燈成功考上春大,未來找工作的事更不用愁了,薪水只多不少,當然,也全部歸她。

許煢煢從不幹虧本的買賣。

他們家收留了紀寒燈那麽多年,從他身上適當撈點回報,合情合理。

正當許煢煢沉浸在對未來的規劃中時,沐煦從貨架上拿了兩筒掛面塞給她:“吃完了再來拿。”

許煢煢連忙推辭:“不用不用,放心吧沐煦哥,我不會餓著自己的。”

沐煦臉上掛著笑,語氣卻不容拒絕:“拿著。”

許煢煢只好道謝收下,雜貨鋪裏顧客不少,且都是鄰裏街坊,幾乎每個人都在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著她和沐煦。

沐山被判了死緩,沐煦母親也離開了,再沒回來過。這些年沐煦一個人經營著雜貨鋪,雖然有過波折,但也撐了下來。除了許煢煢這個固定店員,沐煦沒有求助過其他任何人。

只要沐煦需要幫助,無論許煢煢正在幹什麽,都會立刻放下手頭的活兒,騎上電瓶車飛奔向雜貨鋪。同理,只要許煢煢需要幫助,沐煦也會毫不吝嗇地出錢又出力。

大家都以為他們在談戀愛。

年齡相仿,來往密切,男未婚女未嫁,在鎮上基本就相當於公開的一對了。一個是無名女屍案兇手的兒子,一個是銀行搶劫案被害者的女兒,二人的身世給他們的關系增添了更多談資。

“他爸殺了人,她爸媽被人殺了,他們關系居然還能那麽好,也是奇了。”

的確,許煢煢無比憎恨那個殺害她父母的搶劫犯,連帶著也憎恨他的老婆孩子。她時不時就會去打聽那對母子的近況,得知那人的兒子之前因為意外摔傷差點癱瘓,現在經過治療已經漸漸恢復自理能力,估計很快就能出院。

殺了她的父母,花了她家的錢,救了自己的兒子。

她怎能不恨?

她恨不得天下搶劫犯、殺人犯全部死光。

但這跟沐煦沒有關系,他並不是自願成為殺人犯兒子的,而且他那麽勇敢地揭發了自己的父親,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她沒有理由去無差別遷怒他。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其實擁有同一個身份——受害者。

至於跟沐煦的戀愛傳聞,許煢煢清楚地知道,他只是把她當成朋友而已。雖然這些年沐煦常常從雜貨鋪拿一些掛面、紙巾、洗衣粉之類的東西送給她,但他對她的態度從未有過一絲曖昧。就只是單純在接濟她這個窮人罷了。

或許是念在她當年阻止了他的自殺,他心底始終存著一份感激。畢竟,對她而言只是順手的事,對他來說卻是生與死的差別。

一如現在,對他而言只是順手送了兩筒掛面,對她來說卻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燈。

回到家已經天黑,許煢煢煮了碗清湯掛面,只撒了點鹽,連片菜葉子都沒放,一個人坐在桌前,幾口就吃完了。這是她今天唯一一頓夥食。

這次沐煦送的是雞蛋掛面,比普通掛面更有嚼勁,味道更好。

喝完最後一口面湯,許煢煢感慨,自己當年果然沒救錯人。

距離高考只剩下三天的時候,學校統一放假,讓各考生回家做好準備,許煢煢動身去接紀寒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