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夜(第3/4頁)

關洛陽已經不自覺的把自己的皮膚,跟人體的其他部位,分為兩方來看待了。

想必練骨大成、練筋大成的,也都有類似的感覺,所以要想達到二練大成,就得把第一練的主要地位從心裏面壓下去。

像練氣大成,更是要忽略五官內臟,肌肉骨頭之間的區別,這種認知,跟其他幾練帶來的感覺甚至是矛盾的。

如果這個觀念扭轉不過來,那在練功的過程中就會不自覺的跑偏,十成苦練有九成,都做了無用功,人一生才多長,這麽浪費下去,自然再難有多少進步。

要想克服這些,就要不斷的告誡自己,調整認知,越往後,花的腦力就越高,損耗的精神就越多。

關洛陽聽說過,有些大拳師在向更高境界摸索的過程中,會有鼻腔出血暴斃身亡的事例,現今想來,可能也就是他們太過癡狂,不知節制,用腦過度,才導致猝死。

教頭已經啃完了自己那張餅,喝了葫蘆裏幾口水,道:“剛到雷公那裏的時候,我承你恩情,就有意給你演示一下了。只是那時候受了傷,維持不住這種狀態。而且那時候你好像肺腑之間也有輕傷,不能輕易試練,所以拖到今日。”

關洛陽點頭:“我現在傷已經完全好了,但雖然知道了練氣大成大致是怎樣的狀態,對於如何讓自己達到那個狀態,我還是毫無頭緒。”

“沒關系,山路難走,從這裏到廣州,我們兩個少說也要趕兩天的路,下午和明天我們接著來。”

教頭把幹糧遞過來,“你不要給自己太多負擔,不是說非要你在抵達廣州前達到那個門檻,只是我現在有空,適逢其會,就教一教你。”

他有一語未盡:雷公既有傳人,我……也該傳下去一些才是。

關洛陽接過幹糧,在河邊坐下,細嚼慢咽,借著這個咀嚼的過程,漸漸平復了心神,把自己紛雜的思緒沉澱下來。

練武固然重要,但不能本末倒置,當前最重要的,還是要入廣州城,把名冊送到該去的地方。

下午繼續趕路,當夜在林中休息。

等到第二天下午,周圍開始出現一些小的茶棚、旅店,樹木也多有被砍伐的痕跡,可見是已經靠近廣州城了。

稍一打聽,果然,這裏離廣州城只剩下三十幾裏地。

到了這裏,教頭反而愈發淡定,沒有急著趕路,選一家茅草遮頂,駝背老夫婦忙前忙後的旅店,兩人飽餐了一頓。

他們要了客房,其實也就是後面一小間屋子而已。

“今天下午就不再趕路了,養精蓄銳,好好睡一覺。”

教頭手指上沾了點水,在桌面上畫了個方框,又在方框一側畫了幾條波浪,低聲說道,“廣州南面是珠江,城墻已經拆了,本來是最容易混進去的地方,但那些人肯定也能想到,必定請廣州將軍在南邊重兵布防排查,這條路反而變得最兇險,不可取。

而其他三個方向的廣州城墻,其實只有兩丈多高,一旦被我們靠近到城墻底下,根本不用走城門,都能翻過去。

所以他們一定不會死守在城墻底下,而是會在周邊道路樞紐處布防。我打聽過了,如果我們走北邊,很可能在離城墻二十裏外就遇到敵人,行蹤暴露,堵截圍殺就會接踵而來,讓我們來不及混入廣州城。

而要走西邊,大約會在離城墻三裏多的地方,才有一個必走不可的交通樞紐,那個地方又離廣州城裏太近了,一旦我們遇敵,或許還來不及打殺其中高手,城裏援兵便會蜂擁而至,也不可取。”

關洛陽同樣低聲道:“只有走東邊?”

“對,東邊最有可能遇敵的地方,是在城墻六七裏外,那裏有個路口,如果是在那裏暴露行蹤,只要設法沖過關卡,不消半刻便到城墻下,而且有六七裏的斡旋余地,我們可選擇的方向更廣,不至於直接被城裏援兵迎面撞上。”

教頭說到這裏低笑了一聲,“中庸的選擇,也就等於其他各方面風險都沾點,如果有可能的話,當然還是能蒙混過關最好。”

關洛陽知道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以滿清政府對這份名冊的重視,在交通要害處設的關卡,肯定都要搜身,教頭的名冊隨身攜帶,外表看不出來,但若被搜身,又怎麽可能逃得過去?

所以明天等待他們的,只會是廝殺和狂奔。

這簡陋的旅館連床都沒有,木板縫隙漏風的屋子裏,兩張草席鋪在地上,陳舊的被褥蓋在上面,就算床鋪了。

關洛陽和教頭都是和衣而睡,外面那對老夫婦忙碌的聲響,也漸漸消停了。

等到夜色漸深時,教頭輾轉反側,半夢半醒間,忽而囈語道:“你說,我們會成功嗎?”

送名冊會成功嗎?就算名冊真送過去了,以後的事會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