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陵園內,景沅與紀晏已經站了很久。
這裏的溫度比外面稍低一些,空曠的墓園裏,只有紀晏父母兩座墓碑。
墓碑周圍很幹凈,擺放著的白菊還很新鮮,能看出每天都有專人打掃。
景沅從輪椅上起身,悄悄打量紀晏。
好像自從他穿書後,這是兩人為數不多並排站在一起的時刻。
景沅發現,紀晏比自己高一頭,大概有189的樣子。
北風掠過,撩動著景沅厚厚的羽絨服衣擺。他將臉埋在圍巾內,不清楚紀晏為什麽專門帶他來這裏。
從站在墓碑前開始,兩人便一字未言。
景沅望著對方,紀晏神色凝重,深邃的五官略顯孤冷。
片刻。
紀晏單手插在口袋裏,垂眸時神色不著痕跡地閃了閃:“沅沅,你知道我父母是怎麽去世的嗎?”
景沅緩緩搖頭:“不知道。”
他的記憶中,確實沒有紀晏父母去世的相關內容。
紀晏繼續盯著他看:“他們是在車禍中去世的。”
“車禍?”
景沅的反應雖然不算平靜,但只有純粹的驚訝和悲傷。
“他們遇到車禍了?”
紀晏微微蹙額:“嗯。”
景沅不知道怎麽安慰紀晏,揚起巴掌的小臉,聲音試探:“他們去世多久了?”
紀晏沉默著看他。
“十多年了。”
景沅猶豫很久,才擡起一根纖瘦的手指,輕輕勾住紀晏垂著的指尖:“節哀。”
紀晏平靜的眸子閃過短暫的詫異:“我以為,這件事家裏的長輩會跟你講。”
景沅搖頭:“沒有。”
他不知是原主忘記了還是長輩沒講過,總之他的腦海裏沒有任何相關的記憶。
“我小時候,也出過車禍。”
景沅面前,模模糊糊閃爍著一些原主小時候的畫面。
“但記不太清了,很疼很疼。”
景沅推己及人。
小時候不算嚴重的車禍都在記憶深處讓他那麽疼,紀晏的父母車禍而亡,紀晏得多心疼啊。
紀晏盯著他,眼神微凜,垂散的手指用力攥緊:“你小時候,也出過車禍?”
“嗯。很小的時候。”
想起這件事,景沅的頭很疼。周圍仿佛陰冷又潮濕,充滿壓抑感。
紀晏低頭,銀絲眼鏡慢慢滑至鼻翼,掩飾著眸子裏的寒光和仇恨。
怪不得景沅知道。
他一直猜測景家和這件事有關,看來還是有跡可循。
景沅見紀晏低著頭不說話,清瘦的身子輕輕挪動,冒著頭打量紀晏:“紀晏,你別難過。”
心情不好,容易抑郁。
男性的話,可能會禿頭。
景沅蹲下,抿了抿蒼白的唇,仰頭瞧他:“開心點。”
兩雙褐色眼睛對視。
紀晏勾唇一笑,擡起頭時深深呼了一口氣,緊握的手指藏在口袋裏,咯吱作響。
如果可以,他現在就想讓景家付出代價。
拼命壓抑著內心的仇恨,紀晏唇色泛著白,白皙的臉龐依然強迫自己盡量溫和。
就算景家和父母的車禍有關,他不相信景家背後沒有其他人指使。
當初父母正在籌備進軍海外的事,擋了那麽多人的道,一定還有其他參與者。
景沅今天站了很久,有些疲憊。
起身時血壓供應不足,晃晃悠悠的。
紀晏藏著眼底的陰鷙,轉身道:“走吧。”
“哦。”景沅只當他心情不好,扶著輪椅緩緩坐下,轉動小軲轆,輕輕追著紀晏。
一直到上車前,紀晏都沒和景沅說話。
陳天見回來的兩人氣氛不對,沒敢多吱聲,坐在副駕駛盡量讓自己沒有存在感。
偏偏景沅是個小話癆,一會兒問他中午吃什麽,一會兒請他幫忙拿瓶水,一路上閑不住。
經過寧城最大的蛋糕店時,景沅趴在車窗前,扭頭揚起試探的笑:“紀晏,你今天心情不好,要不要買個蛋糕?”
這家蛋糕店很有名,送餐的小哥哥各個身高180,顏值超高。除了貴點,沒別的毛病。
紀晏始終低頭:“不想吃。”
景沅向陳天投去目光:“叔叔,您想吃嗎?”
被點名的陳天嚇得差點跳車。
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不想。”
景沅收回期盼的目光,本就疲憊的身體更加虛弱:“好吧。”
等他賺了錢,他一定要點一次黑天鵝店的小哥哥……
哦,不對。
點一次黑天鵝家的蛋糕。
很快,兩人到家。
今天的紀晏心情如同陰翳的天空一般,異常沉默。甚至對景沅的虛與委蛇都懶得再裝。
他已經顧不得考慮那時的景沅才四五歲,就算景家跟車禍有關也怪不到景沅身上。
可新仇加舊恨,他怎麽可能不恨。
望著紀晏冷淡的背影,景沅心情很不是滋味。當然,他更怕紀晏發狂,一不小心折騰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