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此前咱們完全看不上眼的那個小破落戶, 壯著膽子去賣米賣糧,據說兩車成色一般的新米,換來了好大一袋銀子, 今兒個給兒子去賈秀才家的女兒那兒提親,看樣子,這兩家結親是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坐在角落的老板叨叨起來。

“誒,我聽說此前賈秀才不是看不上他們家麽?那個賈秀才雖然說沒有官身, 年紀也大了,家裏破落, 每年給人教書也收不了多少銅板,但是為人格外的心高氣傲,此前那個小破落戶的兒子去提親,還被攆了出來——要我說, 這個賈秀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就是嫌貧愛富麽?也不看看他家的境況, 還想著給女兒攀高枝, 嫌棄那個小破落戶家裏銀子少。”一個身材中等的老板冷哼道, “小破落戶家裏的銀子再少, 那也是咱們米行的一員,有咱們米行再,他再怎麽說日子過得也比賈秀才家好一萬倍。”

“話是這麽說,但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現在小破落戶賺來錢了,立馬就去提親, 反正我出門那會兒, 也沒見他們院子裏有什麽爭端,這門親事或許就要成了。”坐在角落的那個老板繼續說。

他們米行一向都是論資排輩, 不過不是按照年紀,而是按照資產,他們家米糧存量最少,這會兒自然坐在最後一位。

此前坐在這裏的就是那位提親的老夥計,後來被人後來者居上了,這群人就叫他小破落戶。

這位老板無法,只能跟風一起叫。

或許等日後他也不在此席,‘小破落戶’這個稱號就輪到他身上了。

趙老板坐在首位,指尖摩梭著自己鼻煙壺,一言不發。

其他幾位老板原本就沒心思聽什麽小破落戶發財了,給兒子提親成功了的話語。這會兒見他們喋喋不休,心中更是窩火得緊。

“你們要是眼紅,就去隔壁郡賣米糧啊,小破落戶那是純粹走了狗屎運,別說現在鬧饑荒,百姓門全都吃不飽飯,就是以往太平盛世,帶著這麽多米糧和銀子走山路,那都是極為危險的。”

“就是就是,你們要賣自己去賣,別眼紅了別人又來怪咱們米行現在不出發。”

“咱們米行又沒有攔著你們去。”

之前開口說話的坐在角落的小老板不敢開口了。

其他人見狀更是得意洋洋:“咱們米行的人既然能坐在這裏,大家就是一家人,咱們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別去眼紅那些被咱們除名了的破落戶,咱們趙老板不是說了,再等等,再過幾日,等到那邊實在沒有米糧了,指不定咱們的價格能高五十倍呢!”

“你們怎麽不去搶——”最年輕的一個糧商開口了,“要我說,大家見好就收,二十倍呐,咱們幹完這一票,一家人能榮華富貴一輩子!”

“呵,”一個坐在前面的老人鼻孔翕動,“眼皮子淺的家夥。”

“你說誰眼皮子淺!”年輕人不幹了,當下就大聲喊叫起來。

這個人雖然的確是此地米行的糧商沒錯,但昨晚何似飛和沈大人那邊已經派人過來跟他接觸過,要他來上演一場大戲,以促進更多的糧商迅速運糧前往。

——事情是這麽發生的。

這個年輕人姓韓名津,雖然出身於商賈之家,但一心想要學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雖說本朝商人的地位有所提高——提高的也就僅僅是商人的孩子可以考科舉,或者出錢捐官。

但這已經足夠了,不少商賈生了孩子後就拼命勸學,希望孩子可以考取個功名,以後好光宗耀祖。

這位韓津就是那個被勸學的孩子。

不過他也確實爭氣,小小年紀就頗有才名,只可惜科舉考試並非只論詩詞歌賦,繪畫書法,還得有四書五經和儒家思想,韓津雖然有一顆忠君報國的拳拳之心,可惜對政事的解讀能力實在是差了些。

後來他二十二歲了,還是屢試不中。

家中無法,只能給他先娶了一門妻子,讓他先傳宗接代。

韓津很想反抗,但他的父親當時被診出患有肺癆,恐怕時日無多,他無奈之下,只能屈從家裏的安排,娶妻生子。

還沒過多久,父親就撒手人寰,偌大的家業落在他頭上。

沒有長輩再給他遮風擋雨,他只能自己撐起家裏的米糧鋪子,再也沒有了考科舉的時間。

如今他二十八歲,家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相應的運轉秩序,他漸漸動了繼續讀書考科舉的心思——反正他跟五歲的兒子一起學,總得有個人能考上吧。

因此他一直關注著科舉這方面的事情。

那麽……出身草根,拜得名師,三元及第,少年狀元何似飛的名號,他簡直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此前隱隱聽小道消息說狀元郎何似飛去協助沈大人抗洪救災,他當下就動了心思,只帶了兩個家丁,悄悄連夜前往隔壁郡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