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蘇韞玉像是已經提前與他們都商量好了一樣, 只是來通知她一聲,說完這話的第二天,楚明姣這麽些天頻頻震顫發亮的聯絡玉簡居然真的安靜下來。

想也不用想, 這決定肯定也得到了楚南潯的大力支持。

楚明姣盯著沉寂的玉簡發了會呆, 感覺腦子凍住了轉不開一樣, 捏著玉簡正反面看了看, 又輕輕倒扣回桌面上,放任自己整個人陷進座椅裏,脊背被木頭硌得生疼。

不用她插手也好。

怎麽和神主殿鬥智鬥勇,怎麽算計江承函, 讓她去想,她覺得壓抑, 又壓抑又厭惡,這種心思越重,她的劍心越止不住地崩裂。

在椅子裏窩了一會, 楚明姣揉著眼睛,麻木地內視靈識。

在凡界封印地煞時, 她強行動用了本命劍,那時本命劍就有惡化的趨勢,可因為得知了柏舟的身份,得知他願意施展招魂術去救楚南潯,就天真的以為,雖然礙於身份,注定他無法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太露骨,但總歸兩人都站在了同一條線上。

她從不奢求他提供什麽助力, 但求他不要出手阻攔。

他不會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代表著什麽。

那道神諭,從頭到尾, 都不用如何認真解讀,它再明白清晰不過,從頭到尾都只透露了一個意思。

——不論何時,山海界永遠不會與深潭開戰,叫他們死了這份心。

江承函這麽做,是要讓所有山海界的住民困死在這片地方,為凡界爭取哪怕只有數百,或者數千年的時間。

山海界的人死光了都沒關系,凡界的人活著就好。

可笑到讓人覺得荒謬。

所以,他們好像注定要走到兵刃相見那一步。

但明明前幾天——還一點征兆都沒有。

靈識中的本命劍黯淡無光,靜靜虛懸著,蛛絲一樣的裂紋由上而下將這柄走在殺伐極致之道上的兇器嚴絲合縫地纏繞起來,看的次數多了,楚明姣甚至能一眼發現那上面又多了條裂縫,在最中心的位置。

她沒什麽表情地從靈識中退出來,又想了半天,下了某種決心似的,轉動靈戒,從靈戒中取出另一個小小的,幾乎沒怎麽動用過的靈戒。

察覺到她的舉動,沉寂了許多的本命劍劍靈嗡地鬧動了一下,像是在表達某種不滿與制止。

楚明姣垂著眼,沒理會這種提醒,她用靈力開啟了那枚小靈戒。

不同於她其他各種東西堆得滿滿當當,一眼掃過去叫人覺得目不暇接的靈戒,這枚靈戒裏只放了兩三本薄薄的冊子。

最上頭那本已經泛黃,是當初她從蘇家藏書閣裏找到的古方,記載了招魂術,楚南潯回來之後,她就沒再翻過它了。

下面那本冊子不是什麽古書秘方,是她自己記的一本小手冊,封面上寫了一個“琴”字,時隔多年依舊能看出這字的力道,好像當年落筆時心中有諸多的憤懣,翻開內頁一看,全是她自己的字跡。

記載的都是她從各家藏書閣中認真搜集到的資料,好的壞的,應該注意的,事無巨細,足足七八頁,到了第八頁的末尾,她的心情像是糟糕到了極點,字也寫不下去了,洇了幾團黑色的墨漬就撂了筆,將這本冊子壓箱底了。

兩本冊子之間,夾著一張不薄不厚的紙,這紙只被打開看過一次,看上去還是嶄新的,上面布滿了靈光。

用手指掀開折頁,楚明姣將上面的內容凝神細看了遍。

這不是她自己收集的紙,是本命劍當時選擇她時自帶的東西,裏面也不是什麽好的功法秘笈,而是一道劍走偏鋒的法門,記載的是在本命劍受損的情況下,如何暫時摒棄傷勢,發揮出巔峰戰力。

相應的,代價極其慘重。

說是用生命燃燒潛能也不為過。

楚明姣定了定神,將這道折紙單獨取出來,貼放在袖口邊,而後深深吸一口氣,開出空間漩渦回了潮瀾河。

她沒回冰雪殿,也沒和江承函聯系大吵大鬧,他們的態度與立場徹底明了,說再多,吵再多都注定無濟於事,有這點時間與精力,還不如多找幾條界壁出來。

她隨意裹著件大氅,將自己包起來,汀白與春分默默地跟著她,也不敢出聲,只有彼此對視時,才能看到對方眼裏如出一轍的費解與苦楚。

前兩天還好成那樣,叫人險些以為過不了多長時日,就會恢復到從前那種甜蜜快樂的日子裏去,怎麽神主突然就下了這種命令。

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決定。

那道諭旨,凡是山海界的人,尤其是知道事情始末原委的,越琢磨就越心寒。

楚明姣真的沒有再管玉簡裏的事,她將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尋找界壁上。

潮瀾河山多,水多,又逢隆冬,天氣惡劣,雨雪不斷,偏偏每一處都不能放過,不能走神,不能分心,腦子裏那根弦需要一直繃著,一整天下來,她沒有停下來休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