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賈南風

青天白日,謀逆弑君。

幾乎是瞬間的反應, 司馬炎與賈南風齊齊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司馬衷的反應比他們慢半拍,但歡快的女聲讓人想忽視都難,他也緩緩擡頭, 看向聲音方向。

那是東邊的墻壁,原本畫著瑰麗又絢爛的壁畫, 但現在, 壁畫消失不見, 而是憑空出現與賈南風有些相似的一張臉, 那張臉比賈南風醜得很,臉黑得像炭,面上還有一顆巨大的黑痣, 呲著牙,眯著眼, 活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啊!”

“鬼啊!”

司馬衷怪叫一聲, 直挺挺摔在地上。

——壁畫裏女人的臉著實可怕,直接將小傻子嚇暈了。

賈南風顧不得去看壁畫, 連忙提著裙擺去看司馬衷,“殿下?殿下?”

司馬炎也被司馬衷的反應嚇了一跳,擡腳便往司馬衷身邊走。

賈南風探手摸了下他鼻息,還有氣, 只是面色潮紅,身體瑟瑟發抖, 典型的被嚇到的反應。

“……”

她這個夫君,當真無用得很。

“父皇,衷兒無事。”

賈南風擡頭向司馬炎道, “只是壁畫裏的人著實可怕, 他被嚇暈了。”

司馬炎伸手摸了摸司馬衷的臉, 氣息仍在,只是氣息急促得很,賈南風說得沒錯,的確是嚇暈了,而不是嚇死了,他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可怕?”

司馬炎擡手指著東邊的壁畫,“那是你的臉!”

“千古第一妖後?”

“史上第一女瘋批?”

“八王之亂,五胡亂華?”

說到最後,司馬炎近乎震怒,拔劍欲殺賈南風,“太子妃,你便是這樣做皇後的!”

“父皇息怒。”

劍鋒逼近自己,賈南風放下司馬衷,跪得十分痛快,“未來之事誰能知曉?”

“怎能單憑一個來歷不明的壁畫能定兒媳的罪?”

“這裏面的臉雖是兒媳的臉,可比兒媳醜陋百倍,甚至將衷兒都嚇暈了過去。”

“兒媳的模樣尚且如此醜化,兒媳的事跡豈不是會被醜化百倍千倍?”

賈南風穩了穩心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者,如今想廢衷兒而改立太子之人多不勝數,是兒媳苦苦支撐,才讓衷兒有今日的揚眉吐氣。”

“若廢衷兒,必先毀我,這般淺顯的道理有心之人焉會不知?”

她毫不掩飾自己替司馬衷作弊的事情。

——當然,以司馬炎的精明,她這些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還故意遮掩什麽?

倒不如一口氣全說了,興許還能劍走偏鋒替自己搏一條生路。

“所以他們才會造此壁畫,借此離間兒媳與父皇,想讓父皇在震怒之下殺死兒媳。”

賈南風毫不猶豫道,“兒媳若是死了,衷兒還不是任他們拿捏?”

司馬炎手中長劍微微一頓。

——他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

今日若不是太子妃,太子的癡傻便再也瞞不住。

一旦瞞不住,這個東宮儲君也就做到頭了。

沒了這位儲君,他又能立誰?

其他兒子倒是不傻,可是年齡太小,主少國疑是大忌,曹魏若不是主少國疑,怎會有他司馬炎的篡位登基?

有曹魏的前車之鑒擺在這兒,他怎麽可能讓晉朝落個與曹魏一樣的下場?

萬萬不能。

所以衷兒不能廢。

太子妃賈南風更不能廢。

要知道賈南風的父親賈充還有一女嫁給了他弟弟齊王司馬攸。

那是一個世人交口稱贊的賢王,若非伯父司馬師沒有子嗣,父親將其過繼到伯父名下,只怕這晉王世子是司馬攸而不是他。晉王世子發生了改變,那如今坐皇位的人還是他嗎?

當然不是。

所以他分外忌憚司馬攸。

更讓人郁結的是盡管父親將司馬攸過繼,卻在臨終之際仍念念不忘,拉著他的手一遍一遍囑咐,要他一定要善待司馬攸,他不得不對父皇一遍一遍保證,說自己一定會善待弟弟。

他的確做到了,加以封賞,加以厚待,讓弟弟的聲望空前高漲,甚至還有許多朝臣上書他廢太子而立弟弟司馬攸。

何其荒謬!

兒子再怎麽不濟,那也是他的親生兒子,繼承他的萬裏疆土再正常不過。

可弟弟繼承又算怎麽回事?他司馬炎還沒絕後!他的兒子不止衷兒一個!

只可惜,他的兒子們都太小太小。

若不然,他早就廢衷兒而改立其他人。

賈充是他的心腹之臣,他的忠心無可置疑,可人心經不起考驗,當未來天子的嶽丈向他招手時,他會毫不猶豫偏向司馬攸。

——這也是他必須給衷兒娶妻賈南風的最終原因,沒有之一。

他當初讓衷兒娶賈南風,為的就是拉攏賈充,以防賈充徹底站在弟弟司馬攸那邊。

因為一旦站在司馬攸那裏,這萬裏江山便是司馬攸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