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又見裴肆 :驚見裴肆

幾日後,二月十二

自從下了場雨夾雪後,天似乎變得比去年臘月還要冷,幸好乾清宮的地龍燒的暖,病人也能松快些。

春願不禁打了個寒顫,回頭望了眼拔步床,宗吉用了藥,剛睡著。

外頭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她躡手躡腳地走到窗前,拿起濕帕子,輕輕擦拭蘭花葉子。

自從那日在漢陽別宮見過慎鈺後,已經過了整整五天,他連半點音訊都沒有。

春願雙手合十,心裏默默祈禱,希望慎鈺一切順利,平安回來。

記得那天晚上得知郭太後死訊後,她連夜趕去漢陽別宮。果然,宗吉傷心過度,不僅削了胡太後的頭發,還要拿劍砍了她和首輔。

後面回宮,宗吉也是整日整夜的悲郁消沉。她和皇後幾乎片刻不離地照顧,可也有疏忽的時候。

前天半夜,宗吉竟悄悄從床上起來,穿著單薄的寢衣,赤足去了慈寧宮,抱著郭太後昔日穿過的舊衣裳,坐在角落裏痛哭,嘴裏一直喃喃,說是他害死了母親。

每當想起這些,春願心裏就難受。

回宮後,她一直沒有唐慎鈺的消息,差銜珠找了好幾趟萬潮,均被首輔以忙朝政給搪塞打發過去。

她忍不住,親自去趟勤政殿堵人。萬首輔一開始還在打太極,說如今慎鈺官復原職,許是錦衣衛積壓了太多事,忙不過來吧。

就算再忙,連家都不回了?散毒的藥都不吃了?

沒辦法,她只能將首輔拉在一邊,同首輔說,慎鈺在去漢陽別宮前,對她講了很多猜測,邵俞、李福的,還有瑞世子和夏如利等人的。自打回京後,她派人去司禮監暗中探查過,夏掌印竟也失蹤數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萬首輔長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對她說了一件事:瑞世子裝死,他扔下妻兒,帶著嫡長子趙玄棣跑了。現在看來,夏如利趁大行太後回京的忙亂之機,也偷偷跑了。慎鈺和承恩公郭淙已經去追了,前兩日還有衛軍不間斷往回帶消息,說路上遇到了數次阻擊,現在卻是半點消息都沒了。

……

春願心一慌,不當心將蘭花葉子折斷了。

當時她焦急地問首輔,怎麽有阻擊,還數次!慎鈺現在沒消息,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首輔溫言安慰她:瑞世子這夥人看來早都籌謀著退出長安,事先肯定會做好準備,半路派殺手阻擋朝廷的人,再正常不過了。鈺兒畢竟為秦王所出,虎毒尚不食子,且他武藝高強,又有郭淙相幫,一定沒事的。現在要緊的是陛下,他剛受了喪母的刺激,這時候若是知道這些事,怕是身子撐不住。公主千萬要照顧好陛下,務必保密,若陛下問起夏如利,請公主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春願嘆了口氣。

紙包不住火,這些事宗吉遲早會知道啊,唉,真是繩子專挑細處斷。

忽然,身後傳來宗吉虛弱的□□聲。

春願忙丟下帕子,奔過去瞧,原來宗吉又夢魘了,雙手僅僅攥住被子,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喊打喊殺的。

“阿吉,阿吉你別怕啊。”春願坐到床邊,輕輕摩挲著宗吉的胳膊,安撫著他。

慢慢的,宗吉平靜了下來。

春願從袖中拿出帕子,輕輕替宗吉擦額邊的冷汗,可憐,才幾天,宗吉瘦了一圈,人憔悴的厲害。

春願背轉過身,難過的低頭哭。

這時,忽然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阿姐,別難過。”宗吉醒了,虛弱地安慰。

春願忙擦去眼淚,俯身湊過去,按住宗吉的額頭,“現在怎麽樣了?身上還疼麽?你知不知道,你昨晚發高燒了,一直說胡話,都要嚇死我了。”

宗吉強撐著坐起來,按住阿姐的手,苦笑:“這些日子,勞累你和嫣兒寸步不離地照顧朕,是朕太沒用了。那天,朕還拿劍指著你,我對不住你。”

“你快別這麽說。”春願柔聲安慰,“我們都知道,大娘娘走了,你心裏難過。”

宗吉黯然,沉默了許久,忽然問:“姐,你說人有下輩子麽?”

春願頓住。

人哪裏有下輩子,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最後血肉消失,化為一抔塵罷了。

她從床底拿了兩個大軟枕,墊在宗吉背後,騙阿弟說:“人當然有下輩子了,不然戲文裏怎麽唱神仙故事?而佛經裏怎麽又說輪回轉世?”

宗吉點頭,眼睛一亮,“那下輩子,我還要去找母親,再當她兒子。”

忽然,他苦笑連連搖頭,“大抵,母親再也不願見我了,她恨透了我。”

春願還不知道遺書的事,溫聲安慰:“大娘娘疼你,是眾所周知的事,怎麽會恨你呢,許是……有什麽內情?”

“算了,不提了。”

宗吉擦掉淚,“朕這次得病,得虧有首輔和司禮監幫朕撐著,母親生前總訓斥朕,說朕憊懶,要朕多多用功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