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難得真心、難明真心 :難得真心、難明真心

雪後的皇宮孤獨而漆黑,一彎淺月泊在夜空,或許清冷的月光,是這座深宮唯一溫暖的存在。

幽長寂靜的長街上,傳來陣窸窣的腳步聲,十幾個侍衛、奴婢擁護著個衣著華貴的美人,徐徐朝永定門的方向走去。

從慈寧宮出來後,春願覺著猶如刑徒出了牢籠,果然,郭太後動怒了,呵斥她不知禮儀、不懂規矩,既做了公主就不該由著性子任意妄為,如今這般胡鬧,讓皇家顏面盡掃,叫陛下臉上無光,更叫朝野非議趙家人苛待功臣之後。

寒風徐來,春願不禁打了個寒顫,擡起胳膊聞了聞袖子。太後吃齋念佛,她身上也沾染了些海燈香燭味道。方才太後正罵她,內侍急匆匆進來傳話,說“大師從藏經閣裏找到了什麽孤本佛經,正在偏殿那邊等著大娘娘您的鳳駕。”

太後聽見這話,又訓斥了她幾句,便不耐煩地揮了揮袖子,讓她下去。

逃過一劫,春願松了口氣。這時,她余光掃見了裴肆,他奉了皇命,送她回公主府。這人和兩個馭戎監的內官遠遠跟在後頭,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多余的話一個字都不說,眉頭微蹙著,總之看上去不怎麽高興。

忽地,這條毒蛇似察覺到有人看他,猛地擡眼。

春願心頭一緊,立馬回正頭,避開與他對視,默默往前走,原本宗吉留她住在宮裏,她堅持回公主府。

後邊的裴肆刻意放慢腳步,與公主保持距離,那會兒在慈寧宮裏,眼瞅著太後要發落她,他略施展小計,解了這困局。

夜寒如鐵,裴肆緊攥著的手發涼,他如何能高興得起來,今兒他從邵俞嘴裏聽到了什麽?她居然把他錯認成了唐慎鈺。還有,這女人當了公主才多久,就學會了京都貴人那套做派,他好心奉上傷藥,她竟當著他的面,像扔穢物般扔了!

裴肆眸子陰狠,這對他來說就是羞辱,日後定要找個機會報復回來。

忽地,裴肆冷笑了聲,今晚上她本有機會利用皇帝,對周予安落井下石,可卻怕連累到唐慎鈺,選擇只字不言。所以說,她就是個為情所困的□□,也就這麽點出息了,他何必因為這麽個蠢貨氣悶呢,根本犯不著。

裴肆自嘲一笑,他覺得自己之前好像真的鬼迷心竅了,竟會被這種庸俗無腦的破爛貨迷了眼,她配麽?縱使飛上高枝,也改變不了她骨血裏的低賤粗鄙。

困意漸漸來襲,裴肆這三兩天幾乎沒怎麽睡,有些撐不住,瞌睡得掩唇打了個哈切,驀地察覺到似有人在看他,擡眼望去,發現那個女人正回頭打量他,他不慌不忙地頷首行禮。

春願心裏毛毛的,雖穿著厚厚的氅衣,可渾身發冷。裴肆方才眼神陰狠,時而獰笑,又時而一臉的不耐煩,他究竟在想什麽?盤算做什麽?算了,還是遵照唐慎鈺當初叮囑的,遠離這條毒蛇。

春願停下腳步,示意邵俞去安排暖轎,她看向裴肆:“提督,你就送到這兒吧。”

裴肆躬身行禮:“是。”

春願正準備上暖轎,想起從前裴肆種種陰損行徑,覺著自己白天或許真傷了他面子,不由得擔憂:“那個……”

裴肆大步上前,笑得客氣而恭敬:“殿下可有什麽事要交代小臣去做?”

“那倒沒有。”春願搖搖頭,嘆了口氣,逼迫自己說違心的話:“那個……”她指尖摩著手背的傷,“今兒莊子裏鬧了那麽出,本宮心情難免煩悶,隨手拿起件東西去砸,沒想到丟掉了提督進獻的藥,你別往心裏去。”

裴肆身上的困倦和煩悶一掃而光,便覺得臘月的淩冽罡風也不那麽冷了,忙作出一副“誠惶誠恐”之樣,背越發躬了:“殿下折煞小臣了。”趁機,他看向女人,心裏一咯噔,她臉頰凍得發紅,眼裏含著淚,碎發被風吹得輕輕搖,就像個受了委屈的無助的孩子,讓人心疼。

“您不高興……可是因為雲夫人?”裴肆試探著問。

春願嘆了口氣,那婦人怎麽會傷著她,還不是因為唐……她不願多作解釋,便點了點頭。

裴肆只覺得四周的這些太監、侍衛有些礙眼了,他要問她,你手上的傷無礙罷?用過藥膏子沒?可又怕太過熱心惹人疑惑,終究沒敢,笑道:“那會兒陛下吩咐了,殿下有任何吩咐,只管支使小臣去做。”

他明示了一句:“馭戎監在京都,還算是把趁手的好刀。”

“提督有心了,你貴人事忙,我這些都是尋常瑣事,不值一提。”春願笑笑,不著聲色地婉拒了。

說罷,她彎腰往暖轎裏走。

裴肆忙過去掀起轎簾:“殿下當心碰著頭,臣送,”他忙改口:“臣奉陛下口諭,送您回府。”

春願坐下後,再次婉拒:“不用了。”她掃了眼外頭,侍衛們擡了五口大箱子,苦笑:“大娘娘叫本宮回府後靜心抄經,提督若是相送,倒真像是軍牢押解犯人,非要將人和枷一塊送到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