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裴肆覺得自己有些微醺了

春願心情大好,連著吃了十幾塊烤肉,又喝了半瓶菊花酒。她嚼著豬脆骨,嘴裏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響,眼直勾勾地盯著火紅的木炭,這就是小姐生前常說的一句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只是,裴肆的話可信麽?這人會這麽好心?

“殿下,這裴肆未免也太猖狂了。”邵俞把披風放到長凳上,拿起鐵夾子,翻動鐵絲網上的鹿肉,委屈道:“奴婢好歹是公主府上的大總管,他那般排揎奴婢,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

“他就那樣的性子,當初連我都欺壓呢。”春願笑著安慰:“你就當他是蛇,以後見了他繞著走就行,咱們可不跟他有任何牽扯。”

說著,春願喝了口熱熱的參湯,招手讓邵俞附耳過來:“我這裏有一宗要緊的事,你即刻去辦。”

邵俞單膝下跪,立馬嚴肅起來。

春願吩咐道:“暗中派人去趟青州的通縣,拿著周予安的畫像到縣裏的百花樓,不,所有的妓館,去查他有沒有在五月去嫖過妓。”

邵俞驚呼了聲,望向主子:“五月?那老太太豈不是死的很冤?”

“沒錯。”春願俯下身,接著道:“查證是一方面,咱們還得把百花樓的鴇母、龜公,以及接待過他的姑娘全都暗中找來。”

“明白。”邵俞在心裏默念了幾遍。

春願把筷子扔到桌上,目光冰冷。

殺了那畜生,真是太便宜他了。把他踩到泥裏,讓他一無所有,那才有意思。

邵俞聽見主子咳嗽了兩聲,忙將大紅披風披主子身上,手按在懷裏的那封桃花箋,輕聲問:“那還要不要把帖子送去平南莊子?”

“不用了。”春願扶了下發髻,“我可是公主,想見誰就去見。”

她掃了眼石桌上空了的酒瓶,淡淡道:“去拿幾瓶菊花酒,賞給裴肆,就說本宮瞧他喜歡喝,權當謝他的禮,謝他上回在未央湖拉我上岸,替我出氣。”

……

這邊。

馬車緩緩搖曳在僻靜的街巷。

車內,裴肆端坐著,胳膊撐在車壁,兩指夾著只小小酒瓶,閉上眼,品咂著菊花酒那微醺的滋味,有點上頭。

他人白,脖子有些發粉,唇角牽起抹淡淡的笑,神情怡然,青松上的雪仿佛在悄悄融化。

在外頭趕車的阿余偷摸往裏瞧,他侍奉提督數年,還是頭一回看見他這麽放松快活,哎,不過是幾瓶酒而已。

“怎麽了?”裴肆仍閉著眼,問。

阿余搓著發涼的手,笑道:“您給她說了周予安在通縣的事,依她那有仇必報的性子,肯定要派人去通縣查的,拿著證據對付周予安。奴婢不太懂了,您是有更深一步的計劃?還是要放棄周予安這枚棋子?”

裴肆喝了口酒,勾唇淺笑:“她查不到什麽。”

“啊?”阿余一開始有些疑惑,很快就懂了:“沒錯,唐大人早在五月就查了,百花樓早關閉了,相關的人也全都沒了蹤影。殿下若是撲了個空,立馬會曉得唐慎鈺又幹涉她,想必會更恨唐大人。”

“這只是一層。”裴肆幽幽道。

“那另一層呢?”阿余忙問。

裴肆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覺得自己今日行事屬實有些沖動了,為何要告訴她那件事?可是要是不說,以後,他怕是和唐慎鈺一樣了,連公主府的台階都踏不上了,更別提拉攏她當手下。

裴肆嘆了口氣,忽然睜開眼,問:“清鶴縣查的怎樣了?”

之前他躲在弄月殿行宮,親耳聽見小春願和陛下說,她將來想一個人離開京都,去清鶴縣,說那裏埋著她的一個摯友。

小春願一個小小奴婢,從前卑微又沉默,哪兒來的朋友,想必埋的那人,應該就是沈輕霜。

“今早剛有消息。”阿余側身而坐,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異動,一邊給裴肆上報:“奴婢叫心腹拿著唐大人的畫像去查,奴婢想著,唐大人做下這要命的大事,肯定會留人守在清鶴縣,以防有人來查。為謹慎起見,奴婢暗中叫人裝作開生藥鋪子,紮根在清鶴縣,一個多月後才開始慢慢地打聽。如您所料,今年初,有位叫葛春生的老大夫帶著孫女忽然離開了。咱們的心腹在葛家附近打聽到,去年過年前後,葛春生就關了醫館,不再接診病患,他家院子裏停了口棺材,有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帶他妹子來看病。”

“果然。”裴肆嗤笑了聲,“安葬沈輕霜的地兒打聽清楚了沒?”

阿余從袖中掏出張紙,給裴肆遞過去。

裴肆迅速掃了眼,記住那個地方,命令阿余:“張嘴。”

他把紙條塞進阿余嘴裏,用帕子擦拭手,忽然胃裏泛起陣惡心,問道:“之前我讓你挑兩個俊美活兒好的男子,找到了沒?”

“找到了。”阿余嚼著紙,笑道:“已經給他倆剃度了,在寺裏當了一個多月的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