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配不上朕的姐姐

那司禮監的秉筆夏如利果然經驗老道,當即下命令,王府裏所有下人不許走動,各處小門不許開,便是霧蘭和銜珠這兩個有臉面的大丫頭,也不許出院門,盡可能地將消息封死。

春願匆忙在佛堂裏將衣裳穿好,梳了發髻,便往毓秀閣去了,在此之前,那位夏如利公公尋到她,私下叮囑了她幾句,說:姑娘是陛下的姐姐,便是犯了天大的錯,陛下都不會把您怎樣,但唐慎鈺就不一樣了,陛下多半認為是唐大人引誘哄騙的小姐,所以,小姐在回陛下話的時候,可千萬不能說是唐慎鈺主動找的你,最好說是你誘惑的他,今晚是你派人尋了他很多次,他不敢不過來。

事實上,不用夏如利交代,她也打算這般說。

……

不知不覺,就到了四更末,寒風乍起,冷颼颼的。

春願由邵俞侍奉著,走進毓秀閣,四下瞧去,小院內外把守著披堅執銳的親衛軍,上房燈火通明著,陳銀和夏如利、黃忠全等人守在門口,時不時竊竊私語,不曉得在商量什麽,而唐大人則跪在院當中,他低著頭,影子投映在地上,像堆崩塌掉的小山。

許是察覺到背後有人,唐慎鈺把握著分寸,將頭稍稍扭轉過些,果然發現她來了。

春願見過他意氣風發的樣子、也曾見過他憤怒失控的一面,大多數的時候,他是冷靜沉穩的,可從未像現在這樣,頭發被淒冷的夜風吹得稍有些淩亂,眼睛是熾熱的,有一種瘋狂的焰火,輕松的歡喜,可又有幾許擔憂和不安。

“大人。”春願口裏輕聲喚,不自覺往他那邊疾走兩步,理智讓她停下腳步,就這麽望著唐慎鈺。

唐慎鈺強顏歡笑,深深地望著她,無聲嘆了口氣,下巴朝上房努了努。

春願會意,苦笑著點了點頭,提起裙子,上了台階,推門而入。

屋裏很暖和,已經有蛾子了,在琉璃燈罩裏亂撲騰。

宗吉這會兒坐在雕雲龍紋的寶椅上,他穿戴得齊整,黑發用白玉簪綰在頭頂,穿著岫玉緙絲長袍,腰間玉帶上懸掛了香囊和蟠龍紋玉佩,一腳踩在紫檀木擱腳上,深深垂著頭,手肘在腿上,旁邊矮幾上放著幾盤點心,一口未動,壓手杯裏的茶已經涼了。

聽見動靜,宗吉擡起頭。

春願羞愧地低下頭。

“阿姐哪。”宗吉聲音裏盡是無奈,他之前聽夏如利上報的時候,真氣得差點背過去,這個阿姐哪,他在宮裏朝堂拼命給她爭取,她卻讓裴肆抓了個現行,還是那種事,有時候真讓他有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對不住。”春願忽然哭了,倒不是她做戲,是真的覺得羞愧難當。宗吉這幾個月為了她忙前忙後,又是央告皇後,又是求大娘娘,給她將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當當,絕不輸趙家公主,可她卻……

“我對不起你。”春願泣不成聲,捂著口哭:“我給你丟臉了。”

宗吉起身,疾走幾步過來,從後面環住嬌弱的阿姐,帶著她往檀木寶椅那邊走,安頓她坐下後,他從矮幾翻起只羅漢杯,倒了杯熱茶,擩進女人手裏,摩挲著她的背,讓她能好受些。

“別哭了,沒多大事,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宗吉柔聲安撫,不忍出言苛責,想著阿姐不大聰明,以前就很容易被男人騙,朝門那邊剜了眼,恨恨道:“朕知道,定是唐慎鈺欺負了你!”

“不不不,不是”。”春願猛地擡頭,誰知卻把宗吉的下巴給撞到了。

她急忙放下茶杯,手忙腳亂地給阿弟揉,忽又懊惱地打了自己一耳光,低下頭,雙拳緊緊攥住:“他沒欺負我,是,是我引誘的他。”

宗吉下巴紅了一片,手指向外頭,眉頭都擰成了個疙瘩:“那就是他心懷不軌,什麽時候不來,非要大半夜的,故意在壞你的名聲。”

“也不是。”春願咬住下唇,小聲道:“是我今兒白天在宮裏遇著了不高興的事,就想找人傾訴傾訴,幾次三番叫人去找他,都賴我。”

“你!”宗吉用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背過身子生悶氣,不看春願。

“你生氣了麽?”春願手顫巍巍地擡起,不敢碰阿弟。

“嗯。”宗吉氣呼呼地承認。“有一點。”

春願低垂著頭,雙手抱住羅漢杯,眼淚噗噠噗噠往下掉,落入茶湯中,怯懦道:“其實我、我老早之前就同你講過了……”

宗吉猛地轉過身,“朕還當你就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他嘆了口氣,盤腿坐到寶椅上,捏起袖子給阿姐擦眼淚,柔聲問:“多久了?”

“有段日子了。”

春願實話實說,她現在基本能確定,宗吉是不會惱她了。同時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得虧她留了個心眼,月前在出了普雲觀那事後,就跟宗吉隱晦地說過她暗中愛慕唐大人,否則今晚忽然發生這麽一宗被“捉奸在屋”的事,那才是真的突兀和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