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全族宴

屋外下著雪。

灶房鍋裏熬著豬油。

這肉還是那日林三柱從鎮上買回來的,剔下的大肥肉,周氏切成了均勻的小塊,再往鍋裏加瓢水,熬出的豬油保證雪白細膩。

至於剩下帶五花的部分,自然是用來煮紅燒肉最合適了,就著剛熬過油的熱鍋,周氏把肉全倒進鍋裏翻炒,等炒至肉面焦黃後,再往裏抓幾顆八角和桂皮,接著是醬油,鹽,還有水,而後蓋上鍋蓋,小火慢燉兩刻鐘,最後大火起鍋,這樣一大碗色澤誘人的紅燒肉就做好了。

聞著味美的肉香,周氏心裏得意的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感慨,都說“啥事都經不住多練”,這不,自小叔子連著好幾日都有買肉回來後,自己試手的機會多了,燒肉手藝也就練出來了。

見紅燒肉已經燒好,劉氏忙快步去婆婆房裏把草籮子拿了過來,把裝肉的陶罐小心放進去後,她又把草籮重新抱回到正房的暖炕上。

草籮保溫,加上底下的熱炕烘著,等待會兒開席往外端菜時,保證還是熱乎乎的。

今天是林氏族人開全族宴的日子。

雖定在下響開席,可桌席上的飯菜,肯定要早早準備起來才行。

是以,才吃了早飯,妯娌三人就已經在灶間忙活上了。

熬油,煮肉,煎蛋卷,再加上一大碗豆腐和一碗蘿蔔燉大骨,以及待會兒的燒全魚,算是湊齊了六道菜。

吳氏難得舀了三斤大米出來,吩咐周氏先用溫水浸了,到時候再放到鍋裏蒸上。

周氏點頭應下,心說,今日又是魚又是肉的,家裏娃兒可都有口福了。

她擡頭看了看天,離未時開席還有些早,這會兒除了還有兩條魚未收拾外,其他幾個菜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遂解下襜衣(圍裙),往灶膛邊上一坐,就與馮氏劉氏說起了刺繡的針法來。

這是周氏這幾天常做的事。

自開始學刺繡後,她就一門心思撲到了上頭,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和忙家務,其余時候,都在練著刺繡針法。

用馮氏的話說,那就是,大嫂是這些人裏面學的最用心的一個。

按理來說,照周氏逮空就練的做法,應該很快上手才對。

哪知一連好多天過去,就是初學的春梅和春秀,都能繡出簡單的花葉來了,可周氏,卻還在幾種基本針法裏頭疼,不是卷了線,就是打了結,以及不停被繡花針紮了手。

這不,幾天下來,那捏著繡布的幾根手指上,林林總總被紮了不下二三十個針眼,哎呦,可痛死她了。

周氏實在想不明白,為啥拿繡花針和拿縫衣針的區別會這麽大呢,自己縫補衣裳時,不是挺拿手的嗎。

若是換作往常,周氏早就一把甩開繡布,懶得再去煩了。

可現下,她迫切想攢些私房呢。

這段時日,大兒子說親的事,如同秤砣似的壓在周氏心頭,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幾乎一有空閑,她就會在心裏估算著說親時的各種花銷,謝媒、送彩、下定,聘禮聘金,以及其他種種開支。

可不管周氏怎麽算來數去,都避免不了這是一筆嚇人的支出。

其實,這要是換做別的稍微寬裕一點的人家,這些都不算什麽事。

說來說去,還是家裏太窮鬧的。

鄉下人雖不講究大戶人家的三書六禮,可該有的聘禮果擔也是不能少的。

前日,周氏特地向桂子娘打聽了他們家給女方送彩的事,桂子娘告訴她,光七樣糕餅、八樣果子就花了半吊錢,另外還有九禮擔啥的,周氏掰著手指算了又算,發現單一個送彩,就需支出兩吊錢,這還沒算上後頭給女方的聘禮聘金。

真是越算越讓人頭疼。

雖兒子說親的開銷屆時都從公中出,可周氏太清楚家裏的情況了,在她看來,公婆手頭的存銀有個五兩就頂天了,到時就算把這些銀子全都用上,那也是不夠的。

何況,遠松也馬上到了說親的年紀,她這個當大伯娘的,總不好只顧著自己兒子吧。

也不怪周氏會這麽著急,時下男孩子說親基本都在十五歲的年紀,等定下親事後,再過兩年便會娶媳婦進門。

這樣的做法,在眾人心裏早成了理當如此,若是哪家有所不同,便是奇葩了。

就比如桂子,就因為拖到了十七歲才說上親事,這兩年被人說成啥樣的都有。

有說桂子太憨傻才說不上親的,也有說是因為桂子娘太摳門的緣故,更有缺德的說桂子怕是不行吧,氣得桂子娘去那家人門口足足罵了三天。

周氏清楚,桂子前兩年之所以說不上親事,就是因為家裏窮。

而現下,自家家境還不如桂子家呢。

所以她心裏能不焦急嗎。

這也是周氏下狠心努力學刺繡的原因。

若是學成了,那她就可以試著做些繡活送到鎮上去賣,不管能掙多少,哪怕只有四五文,可積少成多,到時也能派上些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