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紅翎被困於夢境中, 一直重復著那些不太愉快的回憶。

村裏的小孩聚在一起，沖她的頭上扔那種趴趴的黃泥巴，把她的臉都打的腫起來。紅翎便瞪著血紅的眼珠死死盯著他們, 直到那些無知小孩子被嚇得四散奔逃。

原本姥姥其實是想送紅翎上村裏的小學的。可在上學的路上，紅翎總能聽見一群孩子嘲笑著她的衣服，學她走路的姿勢。

很長一段時間裏, 紅翎甚至覺得自己是不該存於世界的小怪物。

她沒有“鋼鐵熊心”根本無法從幻境中掙脫。只能固執著踩著節奏, 堅持跳著屬於巫女的祈福舞。

紅翎忽然想起姐姐曾經跟她說過：“沒有鋼鐵熊心的話，那就努力去回想自己堅信的東西。”

紅翎突然想起，大姐帶著兄弟姐妹跟她一起迎著朝陽，跳著祈福舞。媽媽會給她和大姐做同款的巫女衣服。家裏人完全不覺得奇怪, 鎮上的人也告訴紅翎，她和姐姐的衣服很好看。還有大姐曾經蹲在小書桌旁邊，默默地不厭其煩地教她讀書。盡管她對上學有些排斥，可大姐告訴她, 紅翎呀，上學很重要的，你必須去。

後來大姐帶著她去了龍家別墅，當狂牛沖過來的時候, 大姐會義無反顧地擋在她面前。鳳十七對她扔出天火的時候, 大姐也曾為了她拼盡全力。

無比堅信的東西嗎？永遠不會改變, 不過發生什麽事情，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過來保護她的, 不就是大姐嗎？

她其實早就找到了。

一瞬間，紅翎四周的幻境就仿佛透明玻璃一般寸寸崩裂。她突然瞪著猩紅的眼睛開口說道：“什麽地獄遊樂場全都是假的。你覺得你女兒最想要最想要的東西是遊樂場。可實際上你女兒想要的是你的陪伴。偏偏在她的生命的最後一刻, 你都沒能陪伴在她身邊。她是滿臉失望地離開的這個世界。”

禿頂聽了這話，嘴裏忍不住地大叫著：“你這個凰族小兒又知道什麽？你怎麽敢提我的女兒？”

說話間, 他眼圈一紅，滿臉都是狂怒的表情。他無法原諒凰族的人拿他女兒當擋箭牌。於是他隨手便把致命沙丘升級成了黑沙地獄。不遠甚至有個龍卷風向著紅翎襲來。

紅翎淡定地背著鳳十七站在那裏，冷笑道：“誰告訴你我是凰族的？我是辛家的二女兒，獸形是只血腥烏鴉，又叫報喪鳥。種族天賦技能是跟亡者溝通。你難道看不見這些年你女兒一直跟在你身邊嗎？她只有你腿那麽高，頭上豎著兩條小辮子，帶著紅色的絨絨球。她長著一雙寶石一般明亮的眼睛，就像洋娃娃一般漂亮。”

隨著紅翎話音不斷落下，禿頂身邊的一團黑氣慢慢幻化成小女孩的模樣。就像是一張畫作，一筆一畫都是由紅翎親手勾勒出來的。

到了這時屬於紅翎的巫女天賦技能終於覺醒了。

小時候，紅翎總能聽見姥姥在深夜裏跟人小聲聊天。那時候她也曾質疑過，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鬼怪。可姥姥卻告訴她，那只是人們留在人世間的執念。如果幫他們完成心願，他們就會離開。

那時候紅翎根本不覺得人世間有什麽可留念的，死了還能消停些。可如今她終於看見了本該死去的“鬼”。

禿頂已經完全愣住了，滿臉不可置信，嘴裏不斷地說著：“這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女兒的長相？”

紅翎卻又開口說道：“都說了，我能看見亡者，能夠感知她們的心願。你女兒這會兒正抱著你的腿，想要你口袋裏那顆草莓棒棒糖。你不是已經替你女兒帶了十年的糖果。如今你便把糖送給她吧。”

話音剛落，小女孩已經出現在禿頭的身側，然後用力地抱住了爸爸。

此時禿頂身後站著的黑衣人連忙說道：“這不過是幻覺，你自己也是精神系能力者，應該不會相信吧？”

可禿頂卻已經相信了。這些年女兒從未如夢。他也變得瘋瘋癲癲，再也不相信世界的美好。

此時，他卻顫抖著伸出手，開口問道：“小雪，你是不是一直怪爸爸那天回去晚了？爸爸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再碰碰運氣。萬一再見到老爺子，說不定你就能得救了。實在太絕望了，我的小女兒這麽小這麽乖，怎麽可以死呢？”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看著他，卻根本沒有回答。只是固執地伸出小胖手，禿頂很快掏出草莓棒棒糖塞進她手裏。

紅翎這才開口說道：“夠了，她知道你一直愛著她。也知道你沒辦法給她更好的條件。其實她從未責怪過你，只是一直在等你，想跟爸爸見最後一面。”

聽了這話，禿頂蹲下身抱著小女兒失聲痛哭起來。

他制造出的黑沙地獄以及快要捐到紅翎的龍卷風瞬間就消失了。

紅翎這才深深地吸了口氣，背著鳳十七立馬向門口走去。有機會她便自己走出去，若不行，她想離那道門近一些，也好讓姐姐第一時間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