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蜮必成災!

呼呼—

寒風如潮,倒卷而回,吹散彌漫的煙塵與積雪。

西北城外,一片鴉雀無聲。

護城河,聚集地外,一道道駭然的目光望去,只見數百丈內一片狼藉,幾成廢墟。

其內,虛靜老僧深陷泥濘,整個人在冷硬的雪地之中,拉出一條長達十數丈的溝壑。

“十龍十象,驅佛陀擲象……”

虛靜搖晃著腦袋,灰頭土臉。

他的橫練只差一籌就可比肩千年前的鬥佛印月,比之當年師兄,也不遑多讓。

然而這一拳,卻將他的氣血捶散,牙關都有些松動,生生從丈二之軀,被捶回了幹癟矮小之身。

雖未破開橫練,可這一拳中蘊含的東西,卻也讓他有些心驚。

撼地神通、金剛不壞、不敗天罡、佛陀擲象、霸拳、神拳、老母劈山精訣……

“阿彌陀佛。”

雖有再戰之力,可他卻已無再戰之心,以硬碰硬尚且落於下風,再打下去……

心中嘆氣,在兩個師弟的攙扶下,他震開了冷硬的泥土,站起身來。

而其身前不遠,西北王張玄一,被壓落頭顱,重重的跪在那數千屍體堆砌的雪墻之前。

“他……”

護城河畔,一片死寂,鐵踏法這般強人也只覺眼皮狂抖,大老板、謝七面面相覷,前者神情古怪,後者則直嘬牙花子。

猛!

太猛了!

一日之間,連戰三尊成名多年的大宗師且勝之,並將一地藩王壓在地上磕頭。

任他如何將眼前這位拔高,也始終有些恍惚。

這才幾年啊……

“斬首刀……”

鐵踏法的眸光很亮,五指不住屈伸,巨靈位階,最為好戰,每每見得高手,都讓他心中悸動。

然而,看著立身廢墟之中,似全無傷勢的斬首刀,還是按耐了下去。

他的天賦異稟,縱然不算神通,於年輕一代也可算是佼佼者,然而,眼前這位。

卻早已不局限於年歲了……

“楊獄!”

冷硬的泥土被張玄一的眸光染紅,巨大的羞辱讓他七竅生煙,胸腔鼓脹,幾乎爆開。

他是什麽人?

西北張氏獨子出身,少年天才,弱冠登王,無論是江湖與廟堂,皆是赫赫有名,地位尊崇之輩。

近百年來,從來只有人跪他,何曾有過他跪人?

還是被人強按頭,於眾目睽睽之下,跪伏在屍堆之前?!

“欺人太甚!”

狂怒之火,幾如實質般從鹵門騰出,張玄一真氣暴走,極盡掙紮,然而頭上的手掌,卻如山嶽般沉重。

任他如何掙紮,無濟於事,直氣的大口咳血。

“王爺!”

一眾王府客卿目眥欲裂,有人攝於威勢不敢靠近,卻也有人怒吼拔劍,卻被大蟾寺的老僧攔住。

“阿彌陀佛。”

那老僧攔住一幹客卿,聽著張玄一的低吼,忍不住嘆了口氣:“既然勝負已分,縱不留幾分體面,也不該如此折辱……”

武林之中,宗師以上的高手,都講究個氣度,彼此之間,縱有仇怨,多也會給彼此留有體面。

如眼前這位一般,將一道藩王貴胄,大宗師之尊,生生按在屍堆前磕頭的,簡直少之又少。

以至於,他哪怕對那西北王也無甚好感,見其如此慘狀,也不心生觸動。

“折辱……”

楊獄倒扣著張玄一的脖頸,從深陷的廢墟中拔腿起身,他環顧眾人,恐懼有之,敬畏有之,驚怒不乏。

“相隔不過十數丈,數千具凍餓而死的屍體堆砌成墻,不見你們有甚動作,張玄一不過磕了個頭,就兔死狐悲了不成?”

楊獄不由的冷笑。

江湖也好,廟堂也罷,在真正的高位,縱然彼此攻訐,恨你不死,可一旦勝券在握,也多會給彼此留幾分體面。

這一點,甚至於不分前世與今生。

可這規矩,他從來不喜歡,更不覺得,如張玄一這般豬狗不如的東西,值得自己給他體面。

真氣一吐,將張玄一的大穴封禁,楊獄提著他,如提死狗,全不在意一眾人或驚或恐的眼神。

走向了聚集地。

“阿彌陀佛……”

虛靜合十雙手,震落身上的泥土,笑容苦澀,心中嘆氣。

他想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說不出口。

楊獄,也不曾理會他,緩步走到聚集地前,之前的交手動靜如此之大,聚集地中自不會聽不到。

暗處,本有無數雙眼睛在忐忑的觀望著,見得楊獄到來,頓時一哄而散,驚慌失措。

恐慌由近而遠,很快,蔓延到整個聚集地。

楊獄走進聚集地時,近處已幾乎沒人,只有一面色蠟黃,身小幹瘦,看似不過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跌在道旁發呆。

他的腦子似乎不很靈光,見得楊獄,也不跑,還‘嘿嘿’的笑著:“吃,吃了嗎……吃,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