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說話的人正側臉看著旁邊的同伴,溫殊色幾乎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前兩月來鳳城討糧的將士,魏督監。

心中一喜,腳步下意識往前追去,“魏……”

“洛安的戰事剛結束,南城又怎麽了,這一大早的,到底要抓何人,如此興師動眾……”

嘴邊的聲音及時收了回來。

幾人很快拐進了前面的巷子,溫殊色匆匆跟上,卻見魏督監已翻身上了馬背。

此處是南城,所有的人馬都是太子殿下的,不清楚局勢,不敢貿然上前,眼睜睜地看著人打馬離去,轉身急忙往城門口趕。

雨已經停了,頭頂的雲霧卻沒散開,灰蒙蒙地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濕噠噠的衫袍貼在身上,又冰又涼。

到了城門口,見所有的人都在往回走,不明白發生了何事,攔住一位剛回來的婦人問道:“嬸子,怎麽回事?”

那婦人搖頭嘆道:“封城了,出不去,還是回去吧。”

當口一道噩耗砸下,溫殊色心猛然一沉,逆著人群往前擠去,果然看到兩道城門緊閉,幾十名騎馬手持長槍守在了門外,誰也不敢靠近。

百姓出不去,紮堆立在外圍,紛紛議論,“這又是出了什麽事。”

“頭上官爺的事,咱們怎麽知道。”

“我倒是聽說昨晚城門進來了一批賊人,軍府的人都驚動了,如今還在搜山呢。”

“是何賊人竟如此膽大?”

沒人知道,但看這架勢,“都回吧,近幾日怕是出不去了……”

肩膀被邊上的人一撞,溫殊色才回過神來,出不了城,沒有救兵,軍府的人還是搜山。如此下去,即便謝三躲過了一劫,也會被困死在山裏。

該怎麽辦,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很快打起精神,郎君生死未蔔,她斷然不能坐以待斃。

暗樁的人她是聯系不到了,自己一人進山救人,如何去救?恐怕人還沒找到,先被人抓了起來,再以她為要挾,只會讓謝三雪上加霜。

還能找誰。

只有魏督監。

當初自己捐糧,雖也有自己的謀算,可也實打實地解決了他魏督監的困境。

既是自己給他的恩情,便有理由討回來,就算他不幫她,有那樁恩情在,以不至於把她賣了。真要賣了,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橫豎也是死路一條,她已別無選擇,轉身又拉住一位百姓,問道:“請問大伯,可認識魏督監。”

什麽督監軍監,不過一個百姓,哪裏認識,搖了搖頭,沒理會她。

如此問了幾人,終於有一人駐步看向她,疑惑地問:“你是魏督監何人。”

這點溫殊色早想好了,答道:“魏督監曾在洛安時,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情況危急,在下有一樣東西托他保管,卻忘了問住處,聽說人回來了,一時不知該往哪兒尋。”

洛安打仗,遭殃的是百姓。

那人見她面容清秀,一身卻落魄至極,應當是受戰事波及,便也明白了,同她指了個方向,“洛安的將士昨夜都回了南城,這會應當在軍府,你上哪兒去問問。”

軍府。

就是那裏頭的人把她的夫君堵在了山上,生死不明,如今她又要上那兒找人救她的夫君,簡直荒謬。

雖說南城確實無人認識她,但她不能前去冒險,只能在附近徘徊,暗裏打探著往來的兵將。

時辰一點點的過去,始終沒再見到昨夜的那道身影。

雲霧遮天依舊瞧不見日頭,卻能感覺到太陽穿過雲層,照在頭上的灼熱,濕衣貼在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被自己的體溫烘幹,腹中的饑餓傳來,猜想應當是正午了。

再這般等下去不是辦法。

探手鉆進自己的袖筒,從胳膊彎的一處暗口袋裏,悄悄扣出了幾枚銅錢,回頭看了一圈路上的行人,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正著急,突然聽到一聲方言,有些熟悉,很快想了起來,自己曾經從府上的顧姨娘那裏聽過,是慶州的腔調。

忙上前攔住,“大叔是慶州人?”

南城乃東洲的屬地,而慶州在中州,南城很少有慶州人,要不是這回慶州天災,洛安又奉戰事,慶州的人也不會跑這麽遠。

聽她這般問,自然知道她聽出了自己的口音,道是遇到了同鄉,態度客氣,點頭道,“公子也是慶州人?”

溫殊色無比慶幸自己的記憶力好,還記得顧姨娘說的那位表姐夫的名字,趕緊問道,“大叔可認識一個叫張有泉的人。”

那人面色一愣,有些意外,“公子是?”

溫殊色忙道:“我乃張公子妻妹的友人。”

那日顧姨娘上門來道謝,溫殊色並沒有放在心上,二十兩銀子而已,她就算不還,自己也不會放在心上。

怎麽也沒想到真有一日會求到他們身上,那位慶州人把她帶到了一間青瓦矮房前,簡陋的木板門也沒上鎖,伸手推開,一進屋,便扯著嗓門沖裏喊道:“張大哥,慶州來了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