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該說的話已說過,他心意已決,執意要去,又何必再來問自己。

阻攔了,他就能不去了?

沒料到謝劭會是如此態度,大公子愣了愣,雙手從袖筒裏抽出來,蕩了一下寬長的袖口,神色放松一笑,欣慰地道:“三弟自做官之後,與往日已大不相同,相信你我兄弟二人,早晚有一日能在東都相遇。”

謝劭並沒搭話,笑著道:“那我先祝兄長,前途似錦。”

“借三弟吉言。”

明日就要走了,謝大公子還有得忙,謝劭也沒再耽擱他,辭別後先回了遊園,小娘子還沒回來,想必還在老夫人那兒用飯,沐浴更衣完,隨手翻出一本書,坐在了蒲團上等人。

溫殊色確實在謝老夫人屋裏,今夜宴席上的酒菜,每份都有送到老夫人屋裏,兩人坐上圓桌,一面說著話一面品菜。

“這回倒是下了血本,這膾魚片剛切就是新鮮,上回白樓的送過來,一層冰都快化完了,進嘴總覺得軟綿。”謝老夫人夾了一塊放進溫殊色碗裏,“殊色嘗嘗。”

上回被謝劭撞見之後,溫殊色再也沒有出去偷吃過,老老實實吃了幾日素,胃裏早已一片寡淡。

今夜大夫人為大公子設宴,慶祝他高升,來的都是鳳城有頭有臉之人,菜品自然不能馬虎,味道並不比醉香樓和白樓裏的差。

從坐下來,溫殊色一雙筷子便沒停過,聞言蘸上醬料,放入嘴裏,神色跟著露出滿足,“祖母說的沒錯,新鮮、好吃,祖母也多吃些。”

謝老夫人就喜歡瞧她這副鮮活的模樣,同食欲好的人同桌,自己吃著也上勁。

酒足飯飽,仆婦撤了桌,謝老夫人把屋裏的丫鬟屏都屏退了出去,才讓一封信交給了溫殊色:“東都來的消息,黃昏剛到,你瞧瞧。”

溫殊色知道是安叔和晴姑姑稍回來的,接過趕緊拆開。

信件上的內容簡明,房產已經買了下來,當夜按的手印,第二日便跳了價,每套院子平均漲了一百貫錢。

溫殊色神色一驚,面上喜色掩不住,脫口呼道:“安叔和嬤嬤辦事果然靠譜,這都頂郎君多少月的俸祿了。”

可不是。

這才一日呢,將來等到房產賣出去,恐怕翻上一翻都不成問題。

當初溫殊色把那主意一說出來,謝老夫人想也沒想便同意了,自己的兩個兒子是何秉性,她這個做母親的,清楚得很。

二爺歸鄉後,撒手徹底不管,這些年一直讓老大當家做主,老大倒是不客氣當起了家,把二房的銀錢也算在了自己的家產裏。

雖為一家人,但那銀錢是不是自己的,該不該用,他們是半點沒有自覺。

銀錢事小,秉性難糾,溪壑可塞,貪黷無厭。

為了這事,曾經她也找過二爺,二爺呵呵兩聲,全然不當回事,一句話甩給了她:“都是一家人,只要他們高興就好。”

再要說,他二爺不是東躲便是西藏,總能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二夫人也是個靠不住了:“母親怕什麽,二爺能如此定有他的打算,等到山窮水盡,他總不能讓咱們吃糠。”

小的更不用說,敗家的本事比他父母更上一層樓。

從小看大,三歲知老,謝老夫人心頭無比清楚謝家大房擔不起肩挑謝家的大任,將來能靠的還是二房。

可二房這般自暴自棄,難免不讓她擔憂,尤其是自己的那三孫子,正紅的苗子,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掐斷。

孫媳婦說得對,與其讓他如此繼續下去,不如釜底抽薪,給他來個痛快。

他謝二爺當年怕自己的兒子當官站隊,不顧死活把人帶回了鳳城,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也不讓他投奔於靖王麾下。

如今他管不著了,兒子娶了媳婦。媳婦兒是個“敗家子”,傾家蕩產買了一份九品官職,硬把他兒子送上了官途。

這樣的歪打正著,老夫人做夢都能笑醒,只要把他帶到那條路上,以她三孫子的本事,她不擔心他成不了才。

但唯一對不住的人便是這位孫媳婦兒:“平白讓你背負個敗家的罵名,祖母心頭著實過意不去,你公爹是靠不住了,將來只盼著那小兔崽子能早日知事,待真相大白,必然會對你感激在心。”

“祖母言重了,孫媳婦這名聲並非一日之有,還賴不到祖母頭上,且日子是給自己過的,我要那名頭有何用。”她要是在意名頭,父親和哥哥豈能有今日的安穩。

只要有她這個敗家子在,便沒有旁人前來打他們主意的份。

快亥時了,溫殊色才回了院子,見西廂房的燈還亮著,想起說好的一道去白吃白喝,半途卻把他扔了下來,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立在踏道下,扯嗓子同裏面的人打了一聲招呼,“郎君還沒睡呢,你家娘子回來了,特向你稟報,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