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情書

袁帥屁顛顛地跟著老鄔走了。任戰覺得自己總算能安靜下來。

諾基亞手機就在離他不到兩尺的桌子上,他掙紮著從床上半爬半滾摔下來,艱難地把手機捧起,卻發現手指僵硬到根本打不了一個字。

Shit!連任戰都忍不住罵了粗口。還有什麽比看到心愛女孩的短信躺在收件箱裏,卻沒辦法打開更慘的事嗎!

可惡的愛爾蘭咖啡!可惡的鴨脯肉!可惡的老鄔!

不,咖啡是鄔秀給點的,不可惡,可愛、可愛極了!

是可惡的老板!可惡的鴨脯肉!可惡的老鄔!任戰在心裏又重新罵了一遍,最後做了總結——最最可惡的就是老鄔,他十次倒黴裏九次是她害的!

他的床還是昨天出了重汗以後給浸透的,島上潮濕,從床墊到床單至今還濕噠噠的未幹。他索性就自暴自棄地躺在地上,生著自己悶氣。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藥,更沒有住過院了。

雖然他的整個幼兒園、小學和初中,有一半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但從七年前開始,他就已經脫胎換骨。

他用幾百公升的汗水洗刷了恥辱,又用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艱苦訓練為自己洗筋易髓。

他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就像中國的體育健兒接二連三在奧運會上奪金,勇敢甩脫了東亞病夫的帽子。

可他遇到了老鄔。

老鄔就像是時光通道,一沾上她,就倏地把他打回原形。

受傷暈倒、發燒住院、酒精過敏直到全身神經麻痹……這都多少年沒有過的事兒了,在遇到她之後的短短兩天裏,竟挨個兒輪了一遍。

任戰絕望地睡在地上。

諷刺的是,從他這個角度,恰好是欣賞日落的最佳位置。他很想給鄔秀發條短信,解釋今天下午突然失聯,又很想充滿柔情地邀她一同欣賞日落。

可他一樣都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看著太陽一點點兒掉進大海裏,霞光把半個海面都染紅了。手機也就在身邊,隨著天色漸沉,陷入了黑暗裏。

不知等了多久,他體內的酒精才慢慢被代謝完全,手腳恢復了力氣。

他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手機。打開收件箱,鄔秀的短信赫然躺在那裏。

“任戰,我們分手吧。”

———————————————————————————————-

“秀仔啊,是阿媽,開門吧。”鄔秀娘端了一碗米線。

鄔秀正哭成一團,聞言急忙擦去眼淚道:“阿媽,我不餓。”

“傻仔,晚飯都沒吃,怎麽會不餓?燒鴨米線,快開門。”

鄔秀開了門。

卻還是把頭埋在被裏,賭氣不吃。

“傻仔,那個男仔是誰?”

“沒有誰。”鄔秀紅著眼道。

鄔秀娘笑,“我家秀仔大了,又這麽漂亮,有男仔追是很正常噠。”

鄔秀用筷子把米線攪來攪去,嘟囔著,“有什麽好看的,反正他也看不到。”

鄔秀娘笑著刮女兒的鼻子,“我像你這麽大時,早已經跟你阿爸好上啦。阿爸阿媽不是反對你戀愛,只是擔心你,怕你被壞人騙了。網戀這種,不知根不知底的,我們女孩家容易吃虧啊。”

“阿媽,你不曉得。我們……”她想到這裏便又傷心起來,才止住的淚水撲簌撲簌往下掉。“我跟他,出不了事的。”

鄔秀娘微微嘆了口氣,伸出懷抱住女兒道:“其實我跟你阿爸都商量過,你能考上大學就好。考不上,就留在鎮上,早點和小帥把事情辦了。這孩子雖然毛糙了一點,但心眼好,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

“阿媽,我和袁小帥只是兄弟。”

“傻仔,你把人家當兄弟,人家可沒把你當兄弟。小帥從小喜歡你,這鎮上誰不知道?”

“我不要,我就不要。”

“好好好,不要不要!”鄔秀娘沒轍,“就快考試了,多看手機耽誤復習。我們家還是民主的,你要真看不上小帥,喜歡手機裏的那個,那就等考完了,把那個人領回家裏看看,現在先安心學習。”

“誰喜歡他了!我都說了分手,分手!嗚嗚……”鄔秀又哭起來,大眼睛腫得像泡在酒裏的葡萄。

嘀嘀。短信說來就來。

鄔秀用枕頭擋著臉,口是心非大叫,“我不看!我都說過不理他了,快把手機拿走!”

———————————————————————————————-

任戰的短信很長。

短信上限是140個字節,70個漢字,他這一條短信,足足被拆分成了好幾條。

“鄔秀,我很抱歉,沒想到美好的小鎮之旅被我搞砸了。從10月8日來到小鎮開始,我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收到你的短信,每條短信都要讀好幾遍,一個字一個字,就像你在我耳邊說話。

我對你說過,我是一個喜歡印記的人。而玄月鎮的一切都充滿了印記。空氣裏帶著海水的味道,走在沙灘上也總是能留下清晰而深刻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