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風惡不作折腰人

我整理好衣服和頭飾,定了定神,慢悠悠地掀開車簾一角,看見車下立著一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老宮女,從服飾裝扮上看,確實是個姑姑,便涼涼開口問:“有勞安素姑姑,姑姑奉旨前來,想必帶了令牌吧。”

她冷冷地睨我:“怎麽,公主還信不過奴婢?”

安素姑姑出言不遜,定有主子在後面撐腰的,只是我沒想到,南詔國連虛與委蛇都懶得做。

我壓住怒氣,淡淡道:“本宮的意思是,我這手下的近侍足足有幾十人,她們向來守規矩守慣了,沒有看見令牌,她們信不信姑姑本宮可拿不準——所以姑姑不如拿出令牌來,大家都好辦事。”

她聽了,臉上白一陣紅一陣,估計一口氣憋在胸中,半晌才哼了一聲,依舊沒有拿令牌出來,扭身便離開。

我將車簾掀得大了一些,竟看到包圍我們的都是執著刀槍的士兵。

明瑟坐在一邊,微微生怒:“南詔國的宮人,都是如此目中無人嗎?”說著,便要下車。

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道:“妹妹,萬萬不可。”

安車在半途上無故出了岔子,手下的人沒有一個來向我們知會一聲。方才出去的紫砂和花廬,這麽久了也沒見人影。十有八九,是南詔國那邊來的刁難。

突然有女子的哭聲和求饒聲隱隱傳來,前車有,後車也有,起初是幾聲,後來是一大片,隱隱夾雜的還有幾聲厲喝。我按下心驚,屏住呼吸,聽那些女子的哭嚎聲再熟悉不過,全部是我們的近侍,其中還有紫砂的叫罵聲,緊接著是脆生生的一個巴掌聲。

明瑟顫聲問:“姐姐,難道……”

我默默地看她,點了點頭。挑釁來得這樣快,我和她都如此冷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有些事,躲不過,避不開,只能去面對。我的心無限下落,溺在一片九尺冰水中。明瑟坐直了身子,高昂著頭,攥住我的那雙手,指骨發白。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哭喊才如江上波浪,漸漸平息了。

簾子“刷”地被人掀開,安素姑姑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奴婢方才奉命給近侍們驗身,現在還請公主給個方便。”

“驗身”兩字,無比刺耳。我再也忍不住,猛然推開她,不由分說地下了車。車外是一圈士兵,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循著哭泣聲,進了其中一個車駕,頓時大吃一驚。只見花廬和幾名近侍宮女披頭散發,衣不蔽體地躺在地上,裸露的脊背、大腿上,全是青紫的瘀塊,嚴重的已經破了皮,血跡斑斑。一旁站著幾名老宮女,正得意洋洋地翹著蘭花指,悠然喝著花茶。

花廬見了我,一張臉腫得老高,哭著爬到我腳下:“公主!公主救救花廬啊!”

幾個近侍宮女也像看到救星一般,拼命往我腳下靠,哭得梨花帶雨。從她們斷斷續續的言語中,我知道了這幾個正品茶的南詔國宮女,打著驗身的借口,將她們的衣服強行脫光,用指甲使勁抓、掐、擰她們,稍有不從就耳光伺候,拳打腳踢。

我原以為老宮女會將近侍宮女打罵一頓了事,但是眼下事情遠遠沒這麽簡單。這些老宮女自幼進宮,在勾心鬥角暗無天日的深宮裏,人性早就扭曲了的。她們平時天性受到壓抑,毫無生活的樂趣,一旦尋到發泄的契機,便會用無比變態殘忍的手段對付自己的同類。

“她們的話可屬實?”我厲喝一聲。

一個老宮女沒想到我會如此聲色俱厲,手一抖,茶湯潑到自己的手背上,燙得她倒抽一口冷氣。她薄怒,索性將手中的茶水系數往花廬身上一潑,陰陽怪氣地答:“是又如何?奴婢只是奉旨行事,公主若有不滿,就請跟奴婢的主子說去。”

花廬的背上頓時被滾燙的茶湯燙得一片紅腫。我忙扶起她,將衣服為她穿好,極力忍住淚意。

花廬紅了眼睛,咬唇說:“公主,紫砂被她們帶到另一輛車上了,也不知如何了?”

話音剛落,便傳來明瑟的呵斥聲:“住手!放肆!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我心知不妙,忙轉身下車,只見明瑟被幾個老宮女死命拉著,而紫砂衣衫不整,被一個老宮女連拖帶拉地按在地上。那老宮女邊撕扯紫砂的衣服,邊高聲罵:“驗驗身又怎麽了?看看你們有沒有藏著利器,有沒有藏著秘藥,有沒有藏著禍心!你這個奴婢抗旨不尊,我就在光天化日下剝光你的衣服,看你還嘴硬不?”

紫砂只哭喊著:“求玉德公主,沐清公主救救紫砂!”可是過多的掙紮只是讓雪白的皮膚裸出更多。周遭的士兵面無表情,站立如石雕,將淒慘的嚎哭置若罔聞。

安素姑姑此時一幅看好戲的樣子,走到我和明瑟面前,假笑說:“主子有令,不光公主的近侍宮女要驗身,公主也要配合奴婢,讓奴婢驗一驗。我想兩位公主都是聰明人,斷不會為難奴婢,讓事情收不了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