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二年(2)(第2/3頁)

她脫了白大褂,開始收拾東西,說,我該接兒子去了。衛崢嶸說,今天不是周末嗎?不跟著他爸?白曉芙說,早就不跟著了,周末也跟我。衛崢嶸好像被戳痛了,想起了自己跟兒子的處境,皺眉說,那他爸多長時間見他一次?白曉芙冷冰冰地說,不見才好呢,我跟法院申請了獨立監護,他能不能探視我說了算。衛崢嶸表情有些不自然,說,那也是他爸。白曉芙一頓,盯著衛崢嶸,表情有些難看,說,有些人,不配做爸爸。衛崢嶸好似頭頂被敲了一記警鐘,臉色變了,說,你說誰?白曉芙反應過來,衛崢嶸也是個離了婚的父親,忙說,你誤會了,我怎麽可能說你呢?衛崢嶸臉色再沒有和緩過來,拿著畫,沉著臉掉頭就走。

陸行知去了衛生局下屬的一家事業單位,找著了要見的人,叫包健,這人三十出頭,膚白、微胖,頭發整齊偏分。這單位十分清閑,沒幾個人上班。接待室也很簡陋,挨墻放著一個報紙期刊架子。陸行知問包健,你經常去圖書館借書?包健探頭想看陸行知的名單上寫著什麽,隨口回答說,不經常,您什麽事兒?陸行知拿出個市圖書館的借書證,說,你一年換了兩本借書證,挺經常的吧。包健的借書頻率極高,每周兩三本,看他的樣子,自從坐下,屁股就在椅子上推磨,又不像個愛讀書的人。包健吃了一驚,恍惚了一下,說,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陸行知看看他,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傳聞。包健煞有介事地解釋說,有些書,借過的人就會被記錄在案了。但我沒借過那些書啊!陸行知也有點兒蒙,說,哪些書?我都不知道。算了,你愛看什麽書?

談話時,不時有好事者門口探頭進來,或者幹脆走進來取報紙。包健對這種打探很介意,跟陸行知

說,同志你小聲點兒,我不愛看書。陸行知說,那犯罪小說你可借了不少。包健說,我不管什麽書,

別人要什麽我借什麽。陸行知很意外,別人?誰要的?包健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說,跟您說,您可別外傳。有人投資了網上書庫,就是把書錄進電腦裏,變成電子文件。我們單位不是有掃描儀嘛,我把書借來掃描了,再賣給他們。這對陸行知來說也是個新聞,沒想到還有人幹這個,他問包健掃描了賣多少錢一本。包健躊躇滿志地說,這是遠期投資,將來這書可以在網上賣,也可以賣光盤。每賣出一本,我就可以收百分之五的利潤,這個事兒是大有可為的。又問陸行知,哎你們局裏有掃描儀沒有?陸行知有點兒哭笑不得,說,就是說你還沒拿到一分錢?包健有點兒不高興,說,你也覺得我是讓人騙了吧,說了是遠期投資!

衛崢嶸拿著莫蘭的畫像回到隊裏,給了法醫老呂,讓他試試能不能提取完整指紋。從法醫科出來之後,衛崢嶸給兒子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前丈母娘。小學寒假還沒完,壯壯還在姥姥家住著。老太太不大待見這個前女婿,說壯壯玩去了,就掛了電話。衛崢嶸心裏沒著沒落,煩躁起來,騎自行車出去,找了個館子,自己喝了頓酒,沒注意就幹掉了大半斤。出了飯館,冷風一吹,就覺得昏頭昏腦,自行車也騎得搖搖晃晃。

拐上一條小路後,衛崢嶸突然撇了車,縮進墻角的陰影中。等了片刻,只見一個騎車的人影拐進來,在路口驟然減速,衛崢嶸彈簧似的跳起,跨上一步,劈手把人從車上拽了下來,就手反剪了按在墻上。原來他剛才的醉態都是裝的。

被他按住的男人,不出所料,就是白曉芙的前夫。衛崢嶸說,你跟著我幹什麽?男人冷眼看著別處,一言不發。衛崢嶸說,我們什麽事兒都沒有!男人微微冷笑了一下,也說不出是鄙夷還是憤怒。衛崢嶸吼道,你要還在乎她,就去跟她賠罪、求情,負起男人的責任,好好過日子,跟著我有屁用!男人卻說,她從來沒在乎過我,我就想看看你有多了不起,現在看,也不比我強。男人的聲音很平靜,不帶一絲情緒,就像在敘述一個事實。衛崢嶸一愣,放開了手。

第二天衛崢嶸起晚了,將近中午才去了法醫科。老呂正在吃飯,一邊在飯盒裏劃拉剩下的米粒,一邊跟衛崢嶸說,我看不了,太碎了,沒那本事。你去找郝大手吧,畫兒已經給他了。

衛崢嶸跟陸行知說了一聲,打算自己去中山大隊找郝大手。那地方遠,沒必要倆人都蹬十公裏自行車。剛打開自行車鎖,一輛桑塔納在他身邊停下,開車的是陸行知。衛崢嶸看看這車,知道是老霍的。陸行知說,霍隊把他的車給咱們了。大門口,霍大隊騎著自行車,向他們揮揮手,出了大門。

路上,陸行知開著車,問衛崢嶸,郝大手是誰?衛崢嶸說,郝景運。咱們南都警界有幾個神人,火車站的神眼老劉,畫模擬畫像的神筆老賈,還有看指紋的大手老郝。他要看不出來,就不用找別人了。老郝身材精瘦,戴著厚片眼鏡,像個中學老師。他見衛崢嶸和陸行知來了,先把莫蘭畫像給了他們,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上面有幾個指紋,排成一列。老郝說,就分出來這幾個,比對的指紋給我。衛崢嶸眼睛一亮,老郝果然有手段。那些昆蟲來回爬過似的細碎殘斷的痕跡,老郝居然真的從中提取出幾個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