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夢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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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鑠對陸行知和衛崢嶸的不同態度,是有原因的。

當年在審訊室裏,朱刑警先審姚樂,陸行知坐在一邊觀摩,拿著小本記錄。朱刑警故意叫他,姚樂(lè)!知道為什麽抓你嗎?姚樂臉上還青著,看起來挺生氣,不吭聲。朱刑警一拍桌子,喝道,姚樂(lè)!別裝啞巴,好好想想,為什麽進來的?姚樂嘴巴抿得更緊了。這時老杜推門進來了,手裏端著一杯冒熱氣的牛奶,放到姚樂面前說,姚樂(yuè),餓了吧,剛沖的奶粉,放了蜂蜜呢,趁熱喝。老杜一臉忠厚大叔相,任誰都會對他放松警惕。姚樂看著牛奶,舔舔嘴唇,慢慢伸出手,端起來一飲而盡,還嗆得直咳嗽。老杜說,這是真餓了,別急,我已經讓人買吃的去了,夾肉燒餅,香著呢。姚樂聽著咽了口唾沫。老杜又滿臉同情地說,你這幾天上哪兒去了?飯都吃不上。姚樂動了動嘴,沒說話。老杜推心置腹地問他,害怕了吧?往外跑,跑到哪兒不也擔驚受怕?朱刑警打破了老杜建立起來的溫情氣氛,插嘴說,跑也沒用,到處都是天羅地網!老杜虛攔了朱刑警一下,讓他少安毋躁。姚樂倒有些詫異,聳著肩膀說,害怕?我怕什麽?老杜大手放到姚樂肩膀上,說,人總會犯錯誤,咱們都是男人,犯了錯誤不怕,要敢承擔嘛。說說吧,說完了吃燒餅…..姚樂急了,嚷道,不就一輛破自行車嘛!說不定本來就是被丟掉的,我不過撿了個垃圾,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嗎?你們警察閑得嗎?老杜和朱刑警有點兒納悶,怎麽這小子以為他是因為偷車進來的。

突然砰的一聲,衛崢嶸踹門進來了,他右手揪住姚樂的脖領子提溜起來,左手揚著兩張火車票說,我騸了你的蛋!你19號淩晨為什麽連夜出逃?朱刑警和老杜趕緊把衛崢嶸和姚樂分開。老杜接過火車票看看,說,去北京了?還是沒經驗啊,首都的治安,蒼蠅都藏不住,這不還得回來?衛崢嶸指著姚樂的鼻子吼道,別有僥幸心理!你18號晚上怎麽作的案,怎麽殺的人,你不說,我們也查得出來!姚樂的臉色變了,像被人從夢中驚醒,然後告知他地球剛毀滅了。他聲音都啞了,聲調高亢地說,殺人?你們他媽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殺人?朱刑警陰陽怪氣地提醒他殺人動機—生氣嘛,你不是說她是婊子嗎?姚樂愣住了,漸漸反應過來,柳夢?柳夢死了?

陸行知凝神觀察著姚樂的神色。姚樂像是自言自語,說,不可能,她不是傍上那個香港人了嗎?他突然發瘋似的跳起來,發出一聲咒罵,罵完便要往外沖,好像要去幫柳夢報仇。衛崢嶸一腳把他踹回去了,罵道,再給我裝!這一腳力道頗大,姚樂差點把桌子撞翻了。他靠著墻,身子慢慢滑落到地上,抱著腦袋,側躺著縮成一團。

眼看姚樂陷入了自閉狀態,問不出什麽了,衛崢嶸他們都有點兒泄氣,讓陸行知留下看著姚樂,他們出了審訊室商量對策。陸行知翻看著姚樂的筆記本,裏面都是他寫的歌曲。其中一首叫《追夢者》,旁邊貼了張柳夢的小照片。歌詞寫道,“脫了水袖長裙的姑娘,鉛華換了輕浮的妝,台上跳著喧囂的舞蹈,我卻知道你的憂傷。”陸行知有些意外,擡頭看看姚樂,只見他低著頭,失魂落魄似的坐在墻角。

陸行知拉把椅子坐在他跟前,問,你的吉他呢?姚樂眼珠子動了動,半晌才出了口氣,說,賣了。憑直覺,陸行知覺得這是實話,又問他,你19號淩晨為什麽去北京?姚樂的聲音像從喉嚨底呼出來的,嘶啞地說,在這兒我什麽都沒了,北京還有音樂。看他的吐氣發聲方式,大概平時唱歌就這個狀態。陸行知問,那怎麽又回來了呢?姚樂看起來更加惆悵了,說,他們都說,搖滾死了。過了一會姚樂突然擡起頭,眼中有淚,面帶驚懼地問陸行知,你說,如果喝多了,會殺了人也不記得嗎?陸行知沒料到他有這個擔心,不知該怎麽回答他,想了一想,起身出了審訊室。

衛崢嶸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小瓶二兩裝白酒,一口一口悶著,已經喝了一半,看見陸行知出來了,問他姚樂現在什麽狀態。陸行知猶豫著說,我覺得不像是他。衛崢嶸煩了,不知道是煩陸行知的猶豫還是他的想法,呵斥道,又是你覺得!靠感覺還破什麽案!他這種不三不四的人,騙吃騙喝、白吃白住,在社會上混了多少年了,說瞎話張嘴就來,蒙得你一愣一愣的。你那書生氣趕緊給我脫了,不然這活兒你幹不了!老杜在旁邊道,老衛,還沒喝多,怎麽就說酒話。衛崢嶸對陸行知一擺手,進去看住了,別讓他睡覺!熬他一夜再說!

霍大隊突然冒了出來,說,衛崢嶸,嚷嚷什麽!衛崢嶸噌地把酒揣進了褲兜。霍大隊指指審訊室,問衛崢嶸,沒動手吧你?衛崢嶸說,我還沒擡手就耍死狗了。霍大隊說,靠證據說話,別靠拳頭。衛崢嶸說,那要是靠什麽他都不說呢?霍大隊問,是他嗎,有多大把握?衛崢嶸扳指頭一個個數,殺人動機、作案時間、出逃時間,還有鉛筆!典型的情殺,十起有九起都是這情況。霍大隊轉向陸行知,問,新兵有什麽看法?陸行知遲疑著說,我……說不準……沒把握。霍大隊皺了皺眉,衛崢嶸瞪了陸行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