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年(6)(第2/3頁)

錄音放到這裏,陸行知適時關掉了錄音機。黃家傑有些驚慌了,連忙解釋說,她說的沒錯,可我被柳夢放了鴿子啊!衛崢嶸說,你勸的酒她都不敢不喝,還敢放你鴿子?是真的啦!黃家傑說,她說要上洗手間,我在紅公館外面車上等了十五分鐘,她都沒有出來。這時西裝男又積極插話說,我還去洗手間找了啦,沒人。

衛崢嶸冷笑看著他倆,覺得這廣東腔聽上去怎麽都像狡辯,興許是自己看多了的香港電視劇裏,一出現這麽說話的,就一定是壞人。黃家傑哭喪著臉,說,警官,阿Sir啊,你一定要相信我,香港剛剛回歸,我懷著激動的心情正要報效祖國咧,怎麽會殺人?衛崢嶸說,行,那你12點多回酒店,有人看見你嗎?黃家傑想了想,語氣沉痛地說,看見了也認不出啊,我戴那麽大的口罩!西裝男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嚷嚷道,對了,回來之後,我跟酒店要了醒酒湯!送湯來的那個boy肯定記得!黃家傑好像聽到了救命的福音,淚都下來了,忙說,是嗎?我都不記得了,謝天謝地你叫了醒酒湯,哎呀這下有人證了!警官你現在就向酒店求證好不好?一轉頭看著西裝男又突然大罵起來,你怎麽不早說,我幹你老母咧!衛崢嶸有些哭笑不得。

衛崢嶸和陸行知離開南都酒店時,都有點泄氣。衛崢嶸十分納悶,說,這明星也能演武打片?陸行知翻看著自己的小記錄本說,服務員也確認了,看來他沒有作案時間。衛崢嶸說,記下,讓他把那天晚上一起吃飯的人員名單趕緊發過來!陸行知記了下來,又猶豫了一下說,不過,我總覺得不像熟人作案。衛崢嶸煩了,呵斥道,你覺得頂屁用!你才幹兩天刑警,做什麽判斷!

1997年的江北區刑偵大隊法醫科,設備簡陋,破破爛爛。衛崢嶸進來時,法醫老呂正坐在桌邊吃著自帶盒飯,飯盒是洋鐵皮的,可以在酒精爐上加熱,和法醫科的設備一樣,有一種樸素的年代感。衛崢

嶸帶著點兒火氣,問老呂生物化驗結果發過來沒有?老呂說沒呢,哪有這麽快。衛崢嶸說,催呀!老

呂看看衛崢嶸說,正常程序,催什麽?我沒那麽大面子。衛崢嶸說,你就不能學學?老送到南大去驗多耽誤事。老呂說,你面子大,要不跟領導要錢買設備,再送我上北京培訓去。衛崢嶸瞪了瞪眼,老呂一說這個,他就沒詞兒了。

你要急得不行,就過去看看,老呂指指桌上一個冷藏箱說,我這兒還有些東西,是別的案子的,你捎過去給白曉芙。聽到白曉芙的名字,衛崢嶸殺了殺火氣,然而仍說,我他媽是跑腿的?老呂賣乖說,給你制造機會嘛。衛崢嶸罵道,制造個雞……老呂說,不去?我找別人去。衛崢嶸一聽立馬走過去拿起冷藏箱。老呂抽抽鼻子,又從抽屜裏拿出一瓶鹽水,說,漱漱口吧,這酒氣。衛崢嶸哈了哈氣,自覺無可爭辯,便拿起鹽水去一旁的水池漱口。

陸行知從門口過,見衛崢嶸在這便走了進來,他手裏拿著一頁傳真,是那天晚上和黃家傑一起吃飯的人員名單,來向衛崢嶸請示是否開始走訪。衛崢嶸漱完口還順手洗了把臉,神清氣爽地說,我先去辦個事,回來叫你。陸行知問,一起去?老呂低頭吃著飯,悠悠冒出一句,嫌你礙事啊。衛崢嶸又瞪了老呂一眼,說,慢慢吃,別噎死了!

衛崢嶸到底帶著陸行知一起去了南都大學。南都大學的生物化學系實驗室是南都市公安系統的合作單位。法醫那邊做不了的生化分析實驗,就都會交給南大來做。

他們見到了老呂口中的實驗室女研究員白曉芙,三十多歲,外表溫柔幹練,眉眼俊美,一看就是不講廢話的女知識分子。穿著白色實驗服的白曉芙,將他們帶來的冷藏箱裏的物證樣品一一取出,用記號筆標記了後放進實驗室的冷藏櫃,然後又在筆記本上登記好。衛崢嶸和陸行知站在一旁,看著她有條不紊地忙著。

物證都被妥當儲存後,白曉芙停下手,跟衛崢嶸說,正式報告還沒寫好,我先大概講一下,結果恐怕對你們破案幫助不大。被害人血液中有酒精成分,胃內容物毒理化驗結果正常,沒有有毒物質,機體分泌物的種屬和血型都與被害人一致,沒有他人的。衛崢嶸有點郁悶,問,什麽都沒檢驗出來?確定?白曉芙瞥了衛崢嶸一眼,說,對,確定。衛崢嶸在白曉芙面前仿佛換了個人,訕訕地笑了笑說,是,你就沒失過手。陸行知沒聽過衛崢嶸這個語氣說話,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白曉芙問他們,現場是個廢棄的平房?衛崢嶸說,對,在老城東那,正拆著呢。白曉芙一聽就說,那你們現場搜集的那些啤酒瓶子、煙頭、衛生紙上的采樣,交叉汙染太嚴重,沒什麽價值了。你想,被害人身上都沒留下物證,兇手這麽小心仔細,能在現場留下煙頭嗎。衛崢嶸點頭說,我想也不會。白曉芙柔柔地感嘆道,可惜啊,現在國內的DNA檢驗技術還沒開展起來。衛崢嶸不服氣地說,不管什麽技術,破案還得靠人嘛。白曉芙仿佛已經習慣了他這說辭,笑笑說,警察的自尊心別那麽強好不好?技術對你們是幫助,不是替代。衛崢嶸也覺得自己有點兒擡杠,馬上附和,對對,你說這個什麽“D安A”技術,什麽時候能傳到咱們這兒?不知道,五年十年總可以了吧,白曉芙說,所以我現在把這些物證都保存好,等有了DNA技術,重新檢驗入庫,說不定很多懸案就破了呢。衛崢嶸連連點頭,那保存好,保存好!冰櫃夠不夠?我跟局裏去再要一台?白曉芙說,你要能要來就要啊,越多越好。白曉芙的語氣帶著一點嬌嗔。陸行知聽出來了,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