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年(5)(第2/3頁)

陸行知又去了地下停車場,沿著每條路線走了一圈,在不同位置站定後望向王楠楠的停車位,趙正明站在車位中間當標記。陸行知在停車場一角找到一個小門,打開來,裏面很狹窄,放著一些電纜等雜物。陸行知打開手電筒照著門裏一小塊地面,看到上面有些依稀雜亂的腳印,鞋底圖案已經分辨不清,但是可以看出有人在這裏面待過,時間很短。陸行知閃身進去,小心避開那些腳印,從門縫向外張望,發現王楠楠的車位在視野中。兇手應該是站在這裏等著她的。

離開小區,陸行知親自開車,讓趙正明坐副駕。陸行知一邊開,一邊觀察著路線,拐進一條小路。趙正明整理了思路,開始提問,你是說,他一直在那兒蹲著,然後襲擊了王楠楠?然後這人又在停車場等了一個小時?幹嗎呢?陸行知沒回答,反問你說呢。趙正明咒罵了一聲,又想起什麽問,可是家具市場四周路口監控沒見王楠楠的車呀。陸行知說,兇手可能在某個地方換了交通工具,也可能躲開了所有監控。只要路熟,就能躲開。我現在走的這條路,就拍不著。趙正明往窗外看看,說,我說您怎麽凈走小路呢。路熟,這人不會是個出租車司機吧。陸行知說,不一定,只要存心什麽人都能熟。下一步是要找到王楠楠的車。

趙正明思索了一會兒說,陸隊,這恐怕是第二種情況吧。就上次開會你說的,第二種情況,為什麽特意到家具市場拋屍,你說兇手的心理就很難解釋了。他為什麽呢?陸行知臉上的肌肉跳了跳,沒有回答。

40多個小時後,王楠楠的Mini Cooper找到了。

陸行知正在專案組裏坐著,趙正明興沖沖跑到地圖前面指手畫腳,問陸行知,你猜在哪兒找到的?等不及陸行知猜,他就像個軍事家一樣開講了—這是王楠楠家,這是家具市場,中間這一片我們翻了個底朝天,沒有!他手臂一伸,很有力度地朝著反方向畫過去,說,反著開了十公裏才找到。兜了這麽大一圈,反偵察意識挺強啊。作為聽眾的陸行知似乎並不意外,從椅子上站起來說,走吧,看看去。

夕陽西照,天地金黃。城郊的一處大公園,說是公園,但只有樹、草和荒地,景色乏善可陳。除了周末偶有人來這兒野營燒烤,平時除了鳥,沒人光顧。公園外的停車場,地面是水泥地,無人看守。王楠楠的車就停在一個角落。幾畝地大的停車場裏就這一輛車。陸行知和趙正明趕到時,全套武裝的法醫老呂正從車裏探出身來。陸行知問,有指紋嗎?老呂說,沒有。陸行知點了點頭,意料之中。

老呂指著車後座上一片黃黃的汙漬說,車裏恐怕就是第一現場了。趙正明一時沒反應過來。陸行知說,被勒頸致死的被害人,往往會失禁。趙正明表情有些糾結,這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第一次把聽來的知識和現場的顏色與氣味聯系起來。陸行知想起他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柳夢屍體時的感受,還好趙正明沒有要吐的意思。

老呂拿起一個證物袋,裏頭是條毛巾,說,他把她擦幹凈了。老呂語氣有些苦澀,金黃色的夕陽照在老呂的眼鏡片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然而陸行知似乎從那金色中看到了絕望。

陸行知和趙正明回到大隊,還活躍在一線崗位上的朱學光刑警遞過來幾頁材料,是王楠楠近三個月的通話記錄。陸行知有些疲憊,只點一點頭說,行,分下去排查走訪吧。老朱端詳一下陸行知問,累了?陸行知笑而不言,自己其實是心累。趙正明湊上來說,陸隊,現在清楚了,他先在郊區殺了人,又大老遠地跑回市區拋屍,肯定是第二種情況了。這是有什麽動機,還是單純的變態殺手,故意挑釁警察?趙正明又指著老朱手裏的通話記錄,總結說,照這種情況,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吧,不好抓了。老朱臉色變了變,忙阻止他,別說,一說就靈!

霍局把陸行知單獨叫到辦公室,拉開抽屜翻了翻,有點兒郁悶,巧克力沒了。霍局擺出閑聊的架勢,輕描淡寫地說,我突然想起個事兒來,最近老衛—衛崢嶸在幹什麽,你知道嗎?看他的樣子,還真像不經意間想起來的。陸行知明白他想問什麽,說,不知道。霍局接著聊,過年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陸行知沒心思這樣閑聊下去,打斷他說,行了,想說什麽說吧。

霍局笑笑,沒有巧克力,他就抓起一根果丹皮隨便嚼著,故作輕松地說,怎麽樣,現在還認為沒聯系嗎?被害人在同一位置,殺人手法高度相似,現在被害人職業也一樣,都是跳舞的,就這麽巧?陸行知頓了頓,語氣肯定地說,就現在掌握的所有線索來說,沒有必然聯系,巧合再多也只是巧合。霍局說,你這不是回避心理吧?陸行知運了運氣,好像在壓抑著什麽,半晌回答說,我不是回避,這幾天我時時留意,就在找能和13年前聯系起來的證據,確鑿的,板上釘釘的那種。有嗎?沒有。所以這個案件作為獨立案件,是完全成立的。霍局說,沒有也不等於不是吧,主動聯系起來是不是對破案更有利?陸行知突然爆了,話像炮彈一樣亂炸,我他媽不知道嗎?我是第一天當警察嗎?我他媽是個笨蛋嗎?你想聽什麽?是,是他媽一個連環殺手重新作案?咱們現在就並案偵查!這麽說你就踏實了?霍局被嗆得說不出話,半截果丹皮噙在嘴裏。陸行知很少發火,他不大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