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狠狠摔在洞底的那一刻,孟如寄清晰的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但,不是自己的。

她被牧隨抱在懷裏,墊底的牧隨,骨頭碎了。

從撞擊後的短暫混亂中清醒過來後,孟如寄第一時間從牧隨身上爬了起來,她粗略甩掉了自己身上的泥土與草木,轉頭看牧隨。

坑底有月光照下,除了泥石草木滾落的聲音,很安靜。牧隨躺在地上,一時沒有起身。孟如寄知道,要不是抱著自己,以她對牧隨身手的了解,他不會摔斷骨頭。

孟如寄道:“這種情況,我也能應對,你不用抱著我。”

“沒有術法,你腿會摔斷。”牧隨坐起身體,他說話時沒有任何表情,要不是剛才骨頭碎裂的聲音就在孟如寄的耳邊響起,她都不會看出牧隨受了傷。

“那你呢?哪兒斷了?”孟如寄問。

牧隨擡頭看了她一眼,卻毫無波動的站起身來:“沒事。”

孟如寄挑眉:“斷了就斷了,這有什麽好瞞的……”

她話沒說完,只見牧隨站起身,把一只胳膊抵在墻上,控制住肩頭,然後他另一只手拉住那只胳膊的前端,往前一轉身,又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哢噠”聲,牧隨唇角抿緊了一瞬,隨後,他放開了自己的手。任由胳膊垂了下來。

“沒想瞞。”牧隨聲音平穩,“就是沒事。”

孟如寄:“……”

她點了點頭,誇贊:“硬漢。”

牧隨沒有回應這聲誇贊,已經在轉頭打量四周的環境了。

孟如寄卻借著外面的月光,從掉下來的草木裏,撿拾了兩根相對比較板直的樹枝,然後撕了自己已經破敗不堪的裙擺:“但你再硬也得綁一下。來。”

牧隨轉頭,看了看孟如寄的眼睛,又看了看她手上的東西:“它自己會好。”

“我衣擺都撕了,你不能說不綁。”

牧隨默了片刻,這才把胳膊伸出去。

孟如寄接過他的胳膊就熟練得包紮起來:“你好似對自己身體受傷,已經習以為常了?”

牧隨沒有吭聲,只是在薄紗一樣的月色下,靜靜的看著孟如寄。

她矮他一個頭,低頭幫他綁傷口的時候,額頭上和鼻尖的皮膚被月光照得柔亮,此時此刻,無留之地詭異的幽綠色月光,也在她眼睛裏,變成了一汪潭水般的月色。

有些誘人。

牧隨沒受傷的指尖動了動,他忍住了攬她入懷的沖動。

孟如寄自然是不知道牧隨的婉轉心思的,她一邊認真的包紮,一邊說著:

“以前衡虛山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小孩。有的孩子跟你一樣。摔了不會告訴我,讓它自己長,但不好好包紮,胳膊會長歪的。”

“我不是孩子了。”牧隨道。

“那也會長歪的。”似想起了以前,孟如寄神色間透露著些許懷念,“我那幾個護法尤其嘴硬、逞強,你跟他們一樣……”

牧隨唇角收緊:“你對每個孩子都這麽好嗎?”

“嗯?”

這話問得突然,孟如寄仰頭望著牧隨,還沒答話呢,牧隨又接二連三的問了:“你會給他們包紮,會與他們靠這麽近,也會和他們一起在這樣的月色下?”

他說著,腳步靠孟如寄更近了一些。

他們本來就挨得近,牧隨的前進更壓縮了這段距離,讓孟如寄包紮的動作都被迫停止了,一只受傷的胳膊,兩只孟如寄握著“繃帶”的手,都擠壓在了他們胸口之間。

孟如寄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但牧隨又向前了。

直到孟如寄後背貼在了帶著潮氣的土坑墻壁上。孟如寄退無可退,牧隨也停止了前進。

壓迫感與隱秘的曖昧在深深的山坑之中溢滿。

牧隨盯著她,像野獸盯著獵物。

“你對每個人,都這麽好?”

孟如寄眨巴了一下眼,從短暫的錯愕中走了出來。她不喜歡這樣的距離與壓力,於是手並為掌,以指尖貼住牧隨的眉心:“打住!”

她推著牧隨的額頭,將他頭推得微微仰起,然後繼續用力,直到牧隨腳步開始往後退。

退到合適的距離,孟如寄收回了手,望著牧隨:“你這是在吃哪門子野醋?”

這冷靜的喝止與推拒,讓牧隨回過神來。牧隨碰了碰自己被孟如寄推過的眉心,這才發現自己方才的舉動,好似真的是在吃哪門子的野醋。

孟如寄對誰好,對誰不好,有沒有與其他人這麽靠近,是否站在過同樣的月色下,這些與他有什麽關系?

他不過是想要這顆內丹的使用方法罷了。

牧隨低頭,抿唇,心道:都怪這懸命之物的命運,綁架了他。讓方才那瞬間,他不是他。

孟如寄繼續給牧隨綁好了最後的一段“繃帶”,她說:“要不是你給我墊底,也不至於摔斷手,我只是還你一個人情。”

孟如寄在包好的繃帶上打了個結,然後把繃帶繞了個圈,掛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