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孟如寄聽到牧隨的話,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才反應過來,牧隨說的是她額頭上的傷口。

這傷不過被咬破了皮,對於孟如寄曾經受過的許多傷來說,實在不夠看。

她沒想到牧隨還會這麽反反復復一遍又一遍的提,哪怕他自己剛從奈河裏爬出來,餓得不行,開口第一句關心的竟然還會是她這個破皮小傷。

孟如寄心裏一時有些動容。

再思及方才,她在渡口拉住他的時候,這小野人為了不牽連她,扯開她手的動作,那真是說多果斷就多果斷,根本就沒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會死掉這件事。

孟如寄不由想到了之前,她在衡虛山的五個護法。

那幾個孩子都是她看著長大的,性格各異,但他們對她也都是真心實意的好,跟現在的牧隨一模一樣……

“你先好好吃東西。我好得很。”孟如寄一邊把果子喂進牧隨的嘴裏,一邊輕聲說,“不管以前怎麽樣,以後,我就拿你當自家弟弟。”

牧隨差點想把嘴裏吃的果肉吐出去。

他並不想跟孟如寄攀上這”親緣關系“,但牧隨想了想,還是將嘴裏的果子吃了。

在果子將肚裏的空洞填補了些許之後,牧隨找回一點力氣,他動了動胳膊,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隨後喚了一聲:

“姐姐。”

而孟如寄剝下一個果子的手停了停,她目光本落在自己手裏的果子上,這聲呼喚她聽得有些不真切,她奇怪的皺了皺眉,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姐姐?

這個稱呼聽起來怎麽有些陌生?

而且,這個稱呼似乎……好像……隱約有些……埋汰人的意味?

孟如寄擡頭看牧隨,但見牧隨半支楞著身子,目光專注的望著她,一雙清澈的黑瞳裏,映著奈河裏星星點點的光,看不見任何灰霾。

牧隨他會陰陽怪氣的埋汰人嗎?

他應該還沒學會這個技能吧……

孟如寄隱下自己的疑惑,復而回答了一句:“怎麽?這果子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

牧隨想了想之前沒有記憶的時候,他對孟如寄說話的模樣,打算用之前的語氣,套一套內丹使用的辦法,於是他說:

“你剛才在空中,離奈河太近了……”張開嘴吐出這幾個音節,牧隨就愣了,只聽自己的嘴全然不受控制的說,“奈河上有風,小心把你拽入奈河裏……”

牧隨說完,緊緊閉上了自己的嘴,微微低頭,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在幹什麽啊?

他是什麽大情種嗎!?

他為什麽在無法遏制的關心孟如寄?

孟如寄聞言也愣了愣,然後看了眼旁邊的奈河。

奈河水寂靜,從旁邊看,既看不出水流的湍急,又感受不到牧隨說的河面上的風。

“這樣說,我想用靈力術法禦風渡過奈河,是不可能的?只能用無留之地的船嗎?”孟如寄思索了一會兒,拿出銀錠,“要不試試?”

牧隨立即摁住了孟如寄躍躍欲試的手:“別試。”

孟如寄觸碰到牧隨告誡的目光,眨巴了一下眼,有些失神的又想到了雪鏡崖上,昏迷前的那個牧隨。

見孟如寄沉默,盯著他的眼睛起了幾分思索,牧隨話音一轉,立馬張開嘴道:“我不想你出事,姐姐……”

孟如寄放下了戒心,拍了拍牧隨:“放心啦小隨,我沒那麽容易出事,不過你說得對,無留之地這兒的規矩比人間奇怪多了,不能輕易嘗試。”

孟如寄收起了銀錠,拿出了懷裏另外一個銅板,“人掉進去還能爬出來,錢掉進去就撿不回來了,用銅板試。”

孟如寄以銅板馭起了一塊河邊的石頭,試圖用銅板把石頭渡過河。

牧隨看了一眼,沒有阻止,他此時內心只充滿了自己對自己的厭惡——要問的正事難張嘴,惡心的話倒是滿口鉆,唇齒一松就出來了……

懸命之物的宿命……

真惡心!

“咚”的一聲,依托在銅板術法上的石頭不出意外的被奈河上的風拖拽入河水之中。

這事兒在牧隨意料之中,他頭也沒轉一下。

畢竟上一次來無留之地,他也是想方設法的想要過河,有什麽路子是他沒走過的呢……

孟如寄見狀,有些失落的嘆了口氣:

“找到術法的使用方法,也沒辦法強行過河……還得守這兒花錢過河的規矩。兜兜轉轉還得賺錢……罷了,千金也不是急得來的。”

牧隨沉默的聽著孟如寄的嘀咕,自己一邊扒著果子吃,一邊思考著怎麽解決他這心口不一的毛病。忽然聽著旁邊孟如寄聲音微微低沉的說了一句——

“今天先把你掉奈河裏這事兒解決了。待會兒,我再去一趟莫能渡。”

她語調波瀾不驚,牧隨擡眼看她,但見孟如寄臉上的各種情緒已經淡了下去,她思索著望著奈河的上遊,正是莫能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