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像迷了路

寧檬從經理變成總監的最初一段日子,不怎麽見得到陸既明。按曾宇航的說法是:“他沒臉見你吧,畢竟得喊一聲寧總了。”

寧檬對曾宇航說的這種可能性是極度不認可的,她太了解陸既明的操行。哪怕她有一天當上了市長省長甚至女大王,在陸既明那不要臉的眼裏,她還是他秘書、他小打。

她那三年勞動合同,在陸既明那是終身身份定位的賣身契。

想到這裏,寧檬在心裏問候了一聲陸既明的唐伯伯。

辦公桌前的陸既明不知道感應到了什麽邪風,打了個噴嚏。

他懷疑有人罵他。但在心裏罵他的人太多了,他找不過來,只能在每次打噴嚏之後逼逼叨一聲“反彈”。

最近他一直在忙,忙著研究互聯網行業。

寧檬主持投資會的視頻給他帶來了很大震動。他猛然發現自己把她留在心裏的印象,遠遠滯後在她的實際能力後面。

他在做著咆哮總裁的時候,她已經不知不覺從小秘書蛻變成了投資總監了。且這頭銜不是誰照顧她才加封給她的,這是她的能力給她爭取到的實至名歸的榮譽。

陸既明在震動之余也開始審視自己。寧檬一直在進步,與時俱進的進步。

可他就一直在故步自封,一直把自己裝在總裁老板的派頭裏,頤指氣使著,盛氣淩人著。他的許多優勢是高起點帶給他的,此外靠著他自己拔高的部分,他真的要比不過那個丫頭片子了。她進步得如此快,他比她多的那些優勢在急劇縮小著。

盡管起點不一樣,但她努力地奔跑,而他努力地享受。

一想著這越拉越近的距離,陸既明就有點要惱羞成怒。那是一種因為不願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羞愧所導致的對自己的惱羞成怒。

羞怒後的他,決定站起來跑起來做總裁,不再躺著靠著歪著坐著享受著做總裁。

他站起來做總裁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他從前不看好不關注的行業重視和關注起來,比如互聯網行業。他發現寧檬有一點是說得很對的,這個高風險的行業未來充滿機遇,投資人的手以後一定會擁擠地伸向這片領域。

陸既明決定和寧檬切磋一下互聯網行業的發展。

但在這之前,他覺得有必要宣布一下解除兩人之間的冷戰——在他的認知裏,他一直認為從他摔手機那次開始,一直到現在,他都在和寧檬冷戰著。

這是一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爭——他自認通過冷戰把寧檬憋壞了,想借個車用都得以石英的名義找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把自己也憋得夠嗆。不能對她找茬的日子,他喝口水都覺得噎得慌。

他決定結束這場冷戰,以切磋事業的名義。

下班之後,他把車留在了地庫,襯衫潔白西褲筆挺地等在東單地鐵口。他又高又帥地杵在那,寬肩窄腰長腿,不噴人靜靜地站著,著實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他成了地鐵口的一道風景。

寧檬走近地鐵口的時候一直在低頭想事情,跟著人流隨著大溜往前走。猛然間她感覺到了前行路上有阻力的氣場。這氣場驀地迫近,氣場的發源體帶著溫度堵在那,差點就讓她一頭悶上去。

寧檬及時打住腳步,擡頭看。

看清阻力氣場發源體後,她在心裏嘆氣。

這是寧檬頭銜發生變化後第一次正面見到陸既明。她掐指一算,算出今天並不是他邁巴赫限號的日子。所以他又是抽了什麽風呢?

他擋著路不動,也不說話,跟誰先開口誰吃虧似的。地鐵口人流湧動,寧檬在他的阻擋下被動地成為人流湧動的焦點——每一個路過他們的人都在對他們行以注目禮。

寧檬投降了。她沒有陸既明扛瞅。

“陸總,陸老板,走嗎?不走麻煩您,往旁邊讓那麽一讓。”

陸既明一挑眼尾:“走啊,怎麽不走!我就看看你能沒禮貌到什麽程度,到底打算瞪多久才跟我打招呼!”

寧檬挪開眼神,忍不住在心裏罵人。

她最討厭他沖著自己挑眼尾,他魅而不自知的德行最招人恨。

陸既明側身讓了讓,寧檬率先走進地鐵。她身後緊緊跟著條一八五的人形大尾巴。

上了地鐵,人流把寧檬擠得和陸既明往一塊貼。夏天衣衫薄軟,貼一貼就能清晰感覺到對方肌膚的溫熱甚至脈搏的搏動。這種溫熱和搏動讓寧檬不安,她用盡丹田之力把自己向著遠離陸既明的方向撕,但她能撕開的只是她的意念,她的身體被無法抗拒的擁擠環境擠壓黏貼在陸既明的軀體上。

想拉開距離偏又拉不開,這種無力感讓寧檬心頭煩躁。她兩手擋在胸口,為了隔開自己和陸既明的全方位相貼做著最後的抗爭。

陸既明耷拉著眼皮冷笑:“你這是什麽姿勢?跟誰要占你便宜似的,我至於對你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