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裏的眼淚

接下來是寧檬的舞台。她手起牌落大殺四方。她已經贏了陸既明十來把,把陸既明贏得就快要急眼。

新的一把結束,陸既明身上已經掏不出什麽玩意,得脫衣服了。

陸既明很後悔沒往衣兜褲兜裏多揣點東西。一邊從自己身上不情不願地扒著西裝外套,他一邊走進急眼情緒:“你是不是針對我?”陸既明把西裝往旁邊一摔,怒問寧檬。

寧檬一點沒遲疑:“可能是呢!”

陸既明要掀桌,被寧檬和曾宇航雙雙眼疾手快地按住。

寧檬扭頭問:“桌沒掀成,還玩嗎?”

陸既明咬牙咬得腮幫子上的筋都在蹦:“玩啊!誰怕誰是孫子!”

對面曾宇航笑得無限開心,跟偷到了雞的黃鼠狼一樣。

又兩把過去。

陸既明已經把襪子都脫了,還是有點耍賴的一次一只拖了兩局脫的。現在他身上只剩下襯衫和西褲。

曾宇航問他:“你裏面穿秋褲了嗎?”

陸既明一臉嫌棄:“誰穿那玩意!”

曾宇航對寧檬給出建議:“下回直接要褲子,別要襯衫!我猜他褲衩花色的!”

陸既明一只腳從桌下踢過來,給了曾宇航小腿充滿了牛頓的一記踢。

這把牌玩到一半時,寧檬說憋不住了,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她一走,陸既明立刻活絡起來,跳起來的樣子像被狗咬了似的充滿彈跳力。他拉著曾宇航開始倒手換牌,兩個人動作純熟得一逼,一看就是打小互相配合幹習慣了這種勾當,把上來湊局的賓館老板娘看得目瞪口呆。拜這三個北京來的人所賜,她這一晚上貢獻出來的目瞪口呆比從前十年都要多。

兩分鐘後,寧檬回來了。

她選了一張牌要打,想了想放回去了。

她換了另一張牌。

曾宇航一個激動,喊了聲碰。他對面的陸既明一臉想殺了他的表情。

那樣子像在說:傻逼,別打亂節奏!老子要贏!

但曾宇航抵擋不住碰的誘惑,對陸既明的滿臉殺氣選擇了視死如歸加以對抗。

他碰完打了一張牌,寧檬吃進。然後她不動聲色地拆了一副對打了出去。

曾宇航興高采烈大叫一聲:“胡了!”

他對面的陸既明臉色比炒過毒藥的鍋底還難看。明明說好由他贏的!

他把牌一推:“不玩了!沒意思!”

寧檬瞄瞄他,到底還是玩急眼了……

陸既明抓起外套起身就走,奔著門外大步流星地離開。曾宇航對寧檬說別理他,丫一準出去暴走了他就這德行。

寧檬悄咪咪地松口氣。

安全下莊,不用看他血脈噴張的胸大肌或者性感噴血的花色三角褲了。

打了半宿麻將,寧檬有點頭暈腦脹。她從陸既明房間裏出來,發現二樓有個小露台。她直接走過去透氣。

她握著護欄仰頭朝天,深呼深吸吐納著混著霾的月光精華,讓自己千萬別後悔一時心軟錯過看半個裸男這件事。

在她吐納之間,身後有腳步聲。聽一聽,不是他。回頭看,是曾宇航。

她還真怕是陸既明出來跟她找茬。夜晚是情緒失控的最佳時機,黑色的夜最刺激情緒的發酵。經過一晚的麻將奮戰,她現下還有點理不清自己與陸既明之間的距離到底是又近了一點,還是因為暴露了自我的真實而變得又遙遠了一些。

這樣還拿捏不定的距離,讓她一時也還拿捏不出一個合適的心情與態度去面對陸既明。

但曾宇航就無所謂了。本來就是陌生人,變得熟悉些是熟悉的陌生人,熟悉不起來那就繼續做陌生人,沒什麽所謂。

好心態讓她對待曾宇航的時候無比輕松。

但陌生人一開口就是破除陌生的姿態,仿佛遇到相見恨晚的朋友般,自在而自來熟。

“寧檬,上把你點炮我胡了,你是不是得讓我贏一樣你身上的東西啊?”

曾宇航邊說邊走過來,和寧檬保持半米距離,轉身背靠在護欄上站定。

寧檬側轉上半身面向他,回答得大大方方:“想要什麽,你說吧。”

曾宇航兩個胳膊肘抵向後把手臂抵在護欄上,側頭一笑:“我要你的眼鏡。”

寧檬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決定還是遵循願賭服輸的做人原則,把眼睛摘了,遞給了曾宇航。

借著賓館院內的路燈燈光,曾宇航看到寧檬那厚重的劉海直往眼睫毛上紮。

他想了想,說:“你把劉海捋到一旁讓我看一眼你到底長什麽樣,我就把眼鏡還你。”

寧檬對於這個要求是拒絕的。她說你別想用兩個凹透鏡就騙我賣笑。

曾宇航樂起來。

愛笑的大老爺們運氣總是不會太差,冬日的夜晚刮起了一小陣一小陣的風,這風有一小陣抽冷子變得大了起來,一下把寧檬的劉海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