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邵青愕然。

元允中從小跟著他的外祖父鏡湖先生讀書,長到十歲才回元家。之後又跟著他的伯父讀書。可不管是鏡湖先生還是元允中的伯父,教他讀書的時候都已經致仕,並沒有收其他的學生。

若說可以稱得上同窗的,也就是元允中少年中舉,鏡湖先生覺得他沒有同窗之誼,怕以後在官場上吃虧,特意將他送到鶴山書院讀書。結果元允中讀了三個月就感覺不適應,又不願意重回元家,幹脆下了場。

雖說也金榜題名,可對於元、王兩家來說,沒能進入前三甲,還是非常可惜的。

他接過了信,嘀咕道:“難道是鶴山書院的人?他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信封是牛皮紙,中間貼了大紅灑金的箋條,沒有題名也沒有落款,但封口處卻用了紅漆。

他把信遞給了元允中,抓了把銅板打發了報信的人:“辛苦了,喝杯茶。”

“邵大人也太客氣了!”衙役高興地和邵青客氣著,邵青卻嚇了一跳——元允中突然面如寒冰,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您這是要幹什麽?”邵青顧不得和那衙役寒暄,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去扶元允中,“大夫說了,您這幾天要靜養。您有什麽事招呼我一聲就是了。您這是要喝茶還是要看書?”

或許是起來得太急,元允中推開邵青的手,身體卻趔趄了一下,額頭也冒出細細的汗。

邵青就更緊張了,扶了他的胳膊:“您快躺下,快躺下。有什麽事我來,我來!”

元允中推開他的胳膊,穩穩地站住,烏黑的眸子如陽光下的冰面般閃爍著刺目的光芒,神色也冷峻到了極點,屋裏的氣溫都仿佛比剛才冷了幾分。

邵青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剛才衙役送來的那封信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元允中撕開,攥成了一團,緊緊地捏在手裏。

他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遲疑地喊了聲“公子”,道:“是,出了什麽事嗎?”

元允中沒有說話,點漆般的眼眸更加深沉了。

邵青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元允中卻慢慢坐在了床上,徐徐地重新把那信封撫平,將信重新塞進了信封裏,輕輕地撫著信封的紋路,溫聲道:“你剛才說,宋小姐和嚴老爺他們要去拜訪那些燒新青花的作坊?”

邵青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樣的元允中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看似平靜,可一旦打破這平靜,海濤就會拍岸而起,呼嘯著吞天噬地。

他小雞啄米般地點了點頭,小聲道:“香簪是這麽說的。”

元允中點了點頭,道:“宋小姐既送了補品過來,還送了自己做的小菜。禮輕人意重,你親自跑一趟,去給宋小姐道聲謝。”

不是說要買幾個琉璃瓶給宋老板嗎?

等琉璃瓶到了手再去給宋老板道謝豈不是更顯誠意?

邵青有片刻的猶豫。

元允中已一個眼神劈了過來,鋒利如刀,讓他有再多的話都咽了下去。

反正元允中已經不止一次這樣明晃晃地支開他了。

何況連老太爺都私底下稱贊他們家公子“善謀善斷”,來前老太爺更是反復地叮囑他,這次寧王案錯綜復雜,以他的小腦瓜子,給人賣了恐怕還會給對方數錢,一切都要聽元允中的吩咐。

邵青立刻點頭,道:“我這就去見宋小姐。”

元允中面色微霽。

邵青一溜煙地跑了。

他不知道哪些作坊入了宋積雲的眼,先去了珠山那邊的宋家,見到了鄭全。

鄭全在幫宋積雲守小瓷窯,雖然不知道宋積雲的行蹤,卻叫了吳總管陪著他打聽宋積雲在哪裏。

得知宋積雲在吳家作坊的,吳總管和他一起趕了過去。

卻晚了一步。

宋積雲一行去了王家的作坊。

他們到了王家作坊,王家作坊的人卻說宋積雲已經走了,去了嚴老爺家。

春日融融,一群大老爺們在花樹下品茶說笑,偏偏沒有宋積雲。

邵青直皺眉。

嚴老爺忙道:“半路上有婦人攔了宋老板,說是祖傳畫佛家八寶的,想讓宋老板看看。我讓我兒子陪著宋老板去了那婦人家裏。”

邵青哭笑不得,由嚴家的管家陪著去了那婦人家裏。

一進的小院,他進去就看見宋積雲被個三旬婦人抹著眼淚苦苦哀求著:“宋老板,我知道我這本事在男人堆裏不算什麽,可我這不是寡婦失業,沒有辦法了,想求口飯吃嗎?我願意學,也願意吃苦,您能不能讓我去你們家窯廠做窯工?或者是您介紹我去誰家也行。我就求口飯吃,別把三個孩子餓死就行了。”

旁邊的嚴大爺滿臉無奈,礙於男女有別,上前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勸道:“我們是開窯廠的,這畫工不過關,就算是想給口飯你吃也不成啊!你要是真能吃苦,景德鎮那麽多活,幹點什麽不能養活自己?何必非要逮著宋老板叫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