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元允中的不滿幾乎化成了實質撲面而來。

宋積雲忙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今天剛剛送了一套給江縣令。你若是自用還好,若是送人,我怕重了樣,被人詬病。」

元允中不以為然。

宋積雲見了,只好讓香簪去找鄭全,讓鄭全開了庫房,拿一套茶具過來。

元允中有些意外,道:「你不是說這是令尊的珍藏,只有這一套嗎?」

他怎麽會相信這樣的場面話?

宋積雲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元允中冷眉冷眼地看著她。

她忙收斂了笑意,解釋道:「的確只有一套。但當年我父親為了給達官貴人送禮,專門燒了一窯青花薄胎茶具,雖說器形一模一樣,但繪制的圖案卻大不相同。因用的是前朝就已經快要絕跡了的蘇麻離青,燒出來的青花濃墨重彩,就當了珍藏送人,才有這麽一說而已。」

「哦!」元允中輕描淡寫地道著,嘴角卻像抑制不住般地微微翹了翹。

宋積雲感覺他好像挺高興的。

她有點傻眼。

這家夥是怎麽了?

平時她好言好語地和他說話都會不知道哪裏戳中了他的痛處,他都會對她冷眼相對,今天她毫不掩飾地笑語了他一頓,他反而很高興的樣子?

宋積雲弄不清楚,也就不去細想了——她就是細想,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但她還是笑著給他出主意:「雖然不是古董,但用料工藝都非常的講究,和前朝皇家禦用的瓷器非常的相似,等閑人絕對看不出是仿燒的。你要是喜歡,等會挑套隨眼緣的,自己用也挺好。」

誰知道元允中瞥了她一眼,道:「不用了!」

宋積雲不解,再次墜入了和元允中交往的迷霧中。

那他為什麽氣勢洶洶地向她要茶具呢?

難道是嫌棄那些茶具不是獨一無二的?

宋積雲想了想,道:「要不,我專門給你燒一窯吧?自用也好,送人也好,都不算太寒酸。」

「也行!」元允中沉吟道,下頜微揚,神色間有著說不出來的矜貴,好像她求著他要給他燒瓷,而他礙於情面,不得不答應似的。

怎麽有人這麽自大卻又自大得讓人不覺得討厭?

宋積雲忍俊不禁。

*

等鄭全帶著幾個小廝滿頭大汗的抱著十幾套茶具過來時,元允中早不見了蹤影,燈火通明的書房裏只余宋積雲一人,她正伏首書案,不知道在看什麽。

「元公子呢?」他一邊督促著小廝小心翼翼地把茶具放在桌子上,一面問。

宋積雲擡頭,神色有些恍惚地「哦」了一聲,好一會才像回過神來似的,道:「這麽晚了,難道我還留他宵夜不成。」

鄭全望著高高堆起的茶具,有些無力地嘆了口氣,道:「那這些茶具怎麽辦?」

「放在這裏吧!」宋積雲的目光又回到書案上,「說不定明天我們的小公舉又改變了主意,又得來回折騰。等他看過了之後再說吧。」

小公舉?

是指元公子嗎?

是他聽錯了吧?

鄭全思忖著,沒有去糾正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上前幫宋積雲挑了挑燈芯,道:「時候也不早了,小姐您也早點歇了吧!洪家的瓷器吳總管親自送了過去,洪老爺和兩位洪公子看了都非常的高興,洪大公子還說明天要來拜訪您。」

宋積雲擡頭。

鄭全才這發現書案上擺著張畫。

不過粗細不一的寥寥幾筆,卻生動地勾勒出一幅笑逐顏開的彌勒佛。

他大吃一驚。

他雖然不會畫畫,也沒讀過多少書,但在宋家耳濡目染,鑒賞水平卻不低。

「這是誰畫的?」他忙道,「是小姐新收的畫作嗎?景德鎮什麽時候出了這麽厲害的畫師?能說動他做宋家窯廠的供奉嗎?」

窯廠通常都難尋能自己作畫的畫師。

宋積雲撇了撇嘴,道:「是元公子畫的。」

「啊!」鄭全半天合不攏嘴,看了眼堆在一旁的茶具,突然覺得也沒那麽礙眼了。

「是給他自己的茶具畫的。」宋積雲放下手中的畫,靠坐在太師椅上,幽幽地道,「說了不準給別人用,沒燒好的,全都砸了丟在河裏,不許留半點殘余。比照皇家禦瓷。」

鄭全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好一會兒才幹巴巴地道:「不過元公子還挺有本事的,就憑這一手,去禦窯廠當個畫師肯定很吃香。」

元允中嗎?

宋積雲腦海裏不由浮現出個面無表情,拿著毛筆,穿著粗布圍裙的小人。

她不禁大笑起來。

香簪跑了進來,說邵青求見。

宋積雲笑著去廳堂見了邵青。

邵青一臉的無奈,道:「奉公子之命,讓我給他的畫蓋上印章。」

宋積雲聽著,眨了眨眼睛,悄聲對他道:「那你能不能幫我蓋幾張空白的宣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