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宋大良的書房裏。

茶幾上的文竹羸羸弱弱,行不勝衣似的。

宋大良卻背著手,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

他貼身的小廝大福喘著氣跑了進來,急聲道:“大老爺,我打聽清楚了。窯廠開了窯,二百件祭白瓷只得了五件。大部分都燒裂了。有經驗的老師傅們說,是因為受熱不均。這次羅子興被鷹啄了眼,失手了。”

“好,好,好!”宋大良聽了高興得手舞足蹈,騰地坐在了太師椅上,興致勃勃地問:“還有呢?還有什麽?”

大福喘了口氣,繼續道:“離交貨只有六天了,雲小姐急得不得了,到處高價求祭白瓷的泥料,還派人回來找二太太開箱拿了幾幅字畫過去,大家私底下都在傳,說這是打點萬公公用的。”

“很好,很好!”宋大良喜笑顏開,激動地站起來又在屋裏踱了幾步,突然駐足吩咐大福,“去,給我備車,我去看看我那個好侄女去!”

大福連忙給宋大良備了車。

宋大良一路哼著小調到了窯廠。

他被藍在了窯廠門口。

宋大良也不惱,下了騾車,四處溜達了一圈,宋積雲來迎接他的時候,他還有閑心和宋積雲抱怨:“怎麽到處都灰蒙蒙的?”

他說著,還揪了揪那大樹的葉子:“也不拿水沖沖,平時你就這麽管事的?你爹在的時候,窯廠可沒這麽邋遢。”

宋積雲懶得理他,把他請到了廳堂。

他又把廳堂的陳設挑剔了一遍:“你看著博古架,現在還有誰用黑漆,大家都用描金紅漆了。還有這承塵,還是十年前的羅漢圖,你就不能換換嗎......”

宋積雲也不吭聲,坐在他的身邊,任他嘮叨。

好不容易等到小丫鬟上了茶點,他這才坐了下來,一面喝著茶,一面和宋積雲說著話:“聽說你主持燒了一窯,燒出來的東西又不行,全都砸了?”

宋積雲病滅有特意隱瞞這個消息。

她道:“還好!原因找到了,下一窯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下一窯?!”宋大良聽了,呵呵地笑道,“大侄女,你確定你能再燒一窯?”

“大伯父此話怎講?”宋積雲聞言,瞳孔微縮。

宋大良畏縮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胸膛,不大的眼睛流露出幾分貪婪,“大侄女,我看,你不如把禦窯廠的訂單讓給我好了!你這些日子忙著窯廠的是偶,恐怕還不知道,我辦了個窯廠!”

宋積雲非常的詫異。

她這個大伯父,自從敗光了祖產之後,沒錢寧願找她父親救濟,也不願意找份正經的營生,他怎麽會突然開了一個窯廠?

還明目張膽地從她手中搶禦窯廠的訂單!

他們家現在給禦窯廠燒的祭白瓷,用的可是她父親的秘方!

他又憑什麽覺得從她手裏拿走了禦窯廠的訂單就能生產出祭白瓷來?

宋積雲重新審視著她的這位大伯父。

“市面上的那些祭白瓷泥料,是你買走了!”她道,“從我窯廠裏走的那批窯工,也去了你那裏!”

宋大良憑她打量著,還得意洋洋地道:“大侄女,在商言商。我能提前把祭白瓷的泥料買走,你窯廠裏的窯工願意跟著我,那是我的本事。倒是你爹,”

他說到這裏,語氣停頓了一會兒,這才道:“從小就喜歡故弄玄虛。什麽特殊的泥料?不過就是福建德化那邊的玉泥!我們都被你爹給騙了!”

“這不,你父親一去世,你們家又沒有個兒子繼承家業,這件事不就說出來了嗎?

“大侄女,這個啊,要信命!

“你爹沒這個命,你也沒這個命。這宋家的窯廠,就理應由我手裏發揮光大,芝麻開花節節高,更上一層樓!”

他紅光滿面,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

宋積雲冷冷地望著他。

“玉泥”兩個字一出,她就知道,宋大良得到了她父親祭白瓷的秘方。

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玉泥”這種泥料。

這是她父親給自家祭白瓷泥料取的名字,是燒祭白瓷作坊這邊私底下的稱呼。

是她父親為了保住秘方,混淆視聽的一種做法。

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祭白瓷的泥料被她父親叫這個名字。

可他是怎麽得到秘方的呢?

她父親連她都沒有告訴。

還是她憑著後世的經驗推斷出來的。

宋積雲目不轉睛地盯著宋大良的眼睛。

宋大良淡笑與她對視,說道:“女兒家家的,就應該在家裏學繡花做飯,打理什麽窯廠,簡直傷風敗俗。”

“是嗎?”宋積雲和他對峙,“可這玉泥,是我父親的秘方,大伯父是從哪裏得來的?”

宋大良無賴地道:“這是我們宋家的配方吧?”

宋積雲哂笑:“大伯父不承認也沒關系。只是這禦窯廠的訂單,我就是吃不下去,你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