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積雲從蔭余堂出來,去了錢氏的住處。

錢氏忙讓小丫鬟端了盤紫艷艷的葡萄,道:“吳管事讓人送來的。我給積玉和積雪各端了一盤去,這是留給你的。”

吳管事從前可沒這麽殷勤。

應該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他都看在了眼裏,覺得她是個可托之人。

宋積雲笑著嘗了顆葡萄。

還挺甜的!

她和母親說起了明天出殯的事,包括宋大良、宋三良和九太爺去找過元允中的事也都告訴了錢氏。

錢氏很是震驚,可她開口問的是元允中:“他怎麽說的?”

宋積元想想就覺得好笑,道:“他倒狡猾!誰來求他他都答應,可昨天會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錢氏道:“人人都答應也好,免得得罪了你大伯父他們,以後找他的麻煩。”然後她說起九太爺,“真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是這樣的人!”

正午的陽光被遮天蔽日的樹冠擋在了外面,錢氏糊了碧綠素面軟煙羅的起居室顯得清涼而又靜謐,讓這些日子都沒有睡好的宋積雲頓時生出幾分睡意來。

“財帛動人心啊!”她說著,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如果沒有動心,那就是錢還不夠多……”

這都說的是些什麽?

錢氏哭笑不得,再一看,大女兒歪著腦袋,在迎枕上睡著了。

她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這是有多累,才能說著話都能睡著了。

錢氏輕手輕腳地拿了把蒲扇,坐在羅漢榻旁,給女兒打著扇。

鄭嬤嬤撩簾而入。

錢氏朝她做了個“小聲點”的手勢,和鄭嬤嬤去了廳堂。

她想起剛才女兒跟她說的話,小聲道:“你是為了明天摔盆的事吧?”

鄭嬤嬤點頭,道:“大老爺和九太爺不知道去了哪裏,三老爺守在老太太屋裏不出來。之前大小姐讓盯著點,不管他們過不過來,都跟她說一聲的。”

錢氏看了眼起居室,道:“這孩子,這些日子太累了。和我說著話就睡著了。摔盆的事,不著急,還是讓她先好好睡一覺吧!”

怎麽會不著急呢?

鄭嬤嬤不免面帶焦慮。

錢氏冷笑地道:“都爭著摔盆,不過是想做我們家的嗣子。可我是嫡母,他們要是不心疼孩子,只管送過來。”

是啊!她怎麽忘了這一點。

丈母娘拿女婿沒辦法,可管嗣子,卻是名正言順的。

之前她擔心二太太性子太綿軟,如今大小姐常常在二太太面前說這說那的,二太太可不是從前萬事都忍讓的二太太了!

大小姐肯定也是知道了,心裏頭松了勁,這才睡著了的。

鄭嬤嬤頓時滿心歡喜。

錢氏則坐在羅漢榻旁給宋積雲打了一下午扇子。

*

元允中吃過了晚飯,還不見邵青的蹤影。

他幹脆帶著六子在蔭余堂逛了一圈,還在宋又良燒窯的地方停留了好一會兒,捏了捏放在大缸裏的高嶺土。

六子看了,就驕傲地和他比劃,說宋家早年幫禦窯廠燒的一對青花瓷海水雲龍大缸就是在這裏燒成的。

元允中有些意外,和六子比劃:沒在宋家的窯廠燒?

六子與有榮焉地跟他比劃:宋家上供給禦窯廠的好東西,都是老爺在這裏燒出來的。宋家窯廠,只燒平常的東西。

元允中漫不經心地頷首,又在院子裏轉了轉,這才回了廳堂。

葡萄架下石桌上的茶壺嘴已換了個方向。

元允中打發了六子,回了內室。

邵青翻窗而入。

他神色有些窘迫地低頭站在元允中的面前,低聲道:“宋小姐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她從您這裏出去之後,就去了她母親那裏,在她母親那裏睡了一下午的覺,然後把晚飯擺在了靈堂,她和她母親、兩個妹妹在靈堂用了晚飯。”

元允中面無表情地道:“哪裏也沒有去?”

“哪裏也沒有去!”邵青能做元允中的心腹,自然非常擅長揣摩他的心思,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身邊的丫鬟、婆子、小廝、隨從也都沒有一個人和宋大良、宋三良或者是宋九太爺接觸的。”

她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他思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可能。

但是,這妖女沒這麽膽大妄為吧?

如果真是這樣,明天就有好戲看了!

元允中平生第一次盼著天快點亮。

次日,天剛剛泛白他就起了床,用完早飯就去了靈堂。

宋積雲正和錢氏、兩個妹妹在小茶房裏吃早飯,聽說他過來了,頗為詫異。

她以為元允中會被宋九太爺三催四請才來。

錢氏倒很高興,問他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用過早飯了沒,在蔭余堂住的習不習慣。

元允中一一答了,提出去給宋又良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