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我心匪石(第2/3頁)

她騎著馬一路西行,因怕人誤會自己是逃兵,當夜在一處小山村用身上的軍餉向山民買了一套女子舊衫和一些幹糧,換回女裝,稍事歇息,便重新上路。

在軍營閑暇無事,崔亮興致起時也曾給她講解過天下地形,她認準路途,往長樂趕去。行得兩日,便跟上了月落兵行軍的路線,還依稀可見他們安灶歇整的痕跡,江慈心中漸安,也加快了幾分速度。

這日行到金家集,距長樂城不過百來裏路,江慈覺口渴難當,便在一處茶寮跳下馬,用身上僅余的銅板叫了一壺茶,正喝間,忽聽得西面山路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歡呼聲也隱約傳來:“桓軍戰敗了!”

“長樂守住了,寧平王被月落聖教主殺死了!”

茶寮中的人一窩蜂地往外擁,只見幾騎駿馬疾馳而來,馬上之人持著象征戰勝的彩翎旗,一路歡呼著向東而去。

江慈隨著茶寮內的人往外湧,耳邊聽得人群的陣陣歡呼,她也不禁跟著人群歡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淚水悄然掉落。

她躍上駿馬,用力揮鞭,這百來裏的路程一晃而過,一直在她眼前晃動的,只是那雙靜靜的眼眸,那個溫暖的懷抱。

長樂在望,路上來往的華朝士兵與月落兵也漸漸多了起來。江慈不知衛昭在何方,只得往長樂城內趕。

快到長樂城,正見大隊月落兵從城內出來,後面還有一些華朝將士相送,雙方此番攜手殺敵,同生共死,似已將前嫌摒棄,此時道別頗有幾分依依不舍之意。

江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大喜下策馬沖了過去。

大都司洪傑那日在戰場上追殺桓軍,與華朝一名姓袁的副將聯手殺了桓軍一名大將,二人一見如故,戰後找地方喝了幾口酒,索性結為了異姓兄弟,此番道別,頗為不舍。

正說話之際,他聽到有人大呼自己的名字,猛然轉頭,江慈已在他面前勒住駿馬,笑道:“洪兄弟,別來無恙?”

洪傑認出她來,“啊”了一聲,臉紅片刻,想起已和自己成親的淡雪,又迅速恢復了正常,爽朗笑道:“原來是江姑娘,江姑娘怎麽會來這裏?”

江慈躍下駿馬,也有許多月落士兵認出她來,紛紛向她問好。江慈笑著和他們打過招呼,將洪傑拖到一邊,洪傑忙甩開了她的手。

江慈急問道:“你們教主呢?在哪裏?可好?”

洪傑知她與教主關系極好,忙道:“教主帶人先回月落去了,剛走不久,你往那邊追,估計能追上。”

江慈大喜,洪傑眼前一花,她已躍上駿馬,馬蹄翻飛。洪傑再擡頭,已只見到她遠去的身影,聽到她歡喜無限的聲音:“多謝洪兄弟!”

江慈得知衛昭無恙,心中大喜,這一路追趕便如同在雲中飛翔,與前幾日一路西行忐忑擔憂的心情大不相同。

不多久,依稀可見前方山路上月落兵漸多,烏壓壓一片往西行進,江慈更是心中歡喜。月落兵聽到馬蹄之聲,回頭相望,也相繼有人認出她便是去冬曾舍身示警的江姑娘,見她馬勢來得甚急,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前方,一個白色身影端坐馬上,與身邊的平叔正在交談,江慈列馬肚,趕了上去,攔在了他的馬前。

她的心似要跳出胸腔,眼睛也逐漸濕潤,微抿著下唇,靜靜地望著他,望向他銀色面具下的眼眸。

只是,為何,這雙眼眸透著些陌生?為何他的眼眸中不見一絲驚喜?

江慈忽然明白過來,此時平叔也由初見她的驚訝中清醒過來,策馬到她身邊,輕聲道:“小丫頭,跟我來。”

平叔在一處樹林邊下馬,江慈追出幾步,急問道:“平叔,他去哪了?”

平叔看了她片刻,眼神復雜,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殺了寧平王後便不見了人影,我們遍尋不獲,也只能讓蘇俊繼續出面。”

江慈茫然,他去了哪裏?

平叔看著她滿面擔憂與思念之色,忽想起與衛昭由“回雁關”緊急行軍趕回長樂的情形:他深夜獨立,總是默默地望向東邊,偶爾吹起玉簫,眼神才會帶上一絲柔和。那一分柔和,像極了多年前的那個人。

但那日他在戰場之上擒住寧平王,逼問到夫人真的於多年前便已離世,屍骨無存,他悲嘶著,一劍斬落寧平王的人頭。他眼中透著濃濃的仇恨,自己在他身側,甚至能聽見他胸腔中如毒蛇吐信般的嘶氣之聲。他一劍劍將寧平王的皮給剝下,一寸寸割著寧平王的肉,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不敢直視那個場面。等所有的人再擡頭,他已不知去向。

他究竟去了哪裏呢?

江慈默默地想著,忽然一個激淩,急道:“平叔,您能不能給我一塊你們星月教的令牌?”

平叔瞬間明白過來,猶豫片刻,終掏出一塊令牌丟給江慈。江慈接過,翻身上馬,大聲道:“平叔,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