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唇槍舌劍

裴琰卻眉頭微皺,閃至衛昭身前,握向他的左腕,衛昭急速後退,裴琰追上。

衛昭身形飄移之間,冷冷道:“少君莫要逼人太甚,裴老侯爺這些年所做之事,皇上是很有興趣知道的。”

裴琰身形並不停頓,朗聲而笑:“三郎若想去告發,得先想一下,此刻還進不進得了皇宮?”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在塔室內追逐,裴琰說話間右足踏上石桌,身軀於空中回旋,擊向衛昭。

衛昭右臂橫擊,與裴琰右臂相交,裴琰落地,二人眼神交觸,俱各寒芒一閃。

衛昭內力暗吐,將裴琰推得向後疾退,抵住墻壁。他森冷的眼神盯著裴琰,冷笑道:“狐裘一到,你的人便將我衛府暗控,且眼線布滿京城,防我逃脫,今日又借比試察探我的內力,難道,這就是少君合作的誠意?!”

裴琰氣運右臂,輕喝一聲,又將衛昭推向對面的觀窗,沉聲道:“三郎誤會了,我這一入京城,自然要防事有不對,能全身而退,倒非針對三郎。”

衛昭仰倒在觀窗上,右臂一卸一帶,裴琰身形左傾,衛昭順勢疾翻,將裴琰右臂反擰,寒聲道:“少君做事滴水不漏,衛昭也學了幾分,若是少君今夜不拿出誠意來,自會有人入宮,向皇上細稟一切。”

裴琰被衛昭按在觀窗上,卻也不驚慌,目光如電,左掌擊向一側觀窗的木欞,“蓬”的一聲,無數木屑在空中爆開,激射向衛昭。

衛昭只得松開裴琰的右臂,一個筋鬥,翻向後方。堪堪落地,裴琰已搶上來扣住他的左腕,眼神閃亮,語帶誠摯:“三郎既需誠意,何不讓我為你療傷,再靜聽裴琰細說?”

衛昭身形頓住,秀美出塵的眉目如同罩上了冰雪,與裴琰長久對望。

良久,他輕咳數聲,閉上雙眼,蕭索一笑:“不勞少君費心。你以為,皇上真的那麽好騙?我若不是真傷,此刻已是白骨一堆。只怕,長風騎為何一退再退卻安然無事,他也是心知肚明吧?”

裴琰松開右手,凝視著衛昭:“不錯,皇上也是陰謀叢中過來之人。但他縱是知我命長風騎步步後退,以脅迫於他,讓我重掌兵權,又奈我何?現如今,放眼華朝,又有誰能力挽狂瀾,誰能擊退桓軍和薄軍?!”

衛昭沉默不語,再咳數聲。

裴琰沉聲道:“我此番應約前來,實是敬佩三郎,這麽多年以身伺虎,謀劃大業。如今天下雖成亂局,但恐怕三郎大計難成。為今之計,必須你我攜手,方可共抗強敵。還請三郎細聽裴琰一言。”說著面容一肅,長身一揖。

衛昭側身避過,淡淡道:“少君如此大禮,我蕭無瑕萬萬擔當不起。”

裴琰直起身,滿面喜悅之色:“蕭教主願聽裴琰一言,實是幸甚,請!”

衛昭飄然回至石桌前坐下,慢條斯理地斟了杯茶,又慢悠悠地替裴琰將杯中斟滿,裴琰一笑:“多謝蕭教主。”

風自觀窗而入,吹得燭火搖曳不定,檐下銅鈴的響起配著這搖動的燭火,似頗有韻律。

裴琰右手一揚,攬入數顆棋子,或黑或白,擺於棋盤上。衛昭靜靜地看著,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抖了一下。

裴琰看著衛昭,緩緩道:“蕭教主,你是聰明人,這棋局一擺,你也看得清楚。桓華兩國戰事若是陷入膠著狀態,戰線沿河西一帶拉開。不論桓軍,或是我華軍,要想突破戰線,出奇制勝,首先想的,會是哪個方向?!”

衛昭看著棋局,面容漸冷,輕哼一聲。

裴琰目光凝在他面上,沉聲道:“東線有薄雲山,兩軍都不會考慮向那方突破,要迂回作戰,尋求突破,只能走你的月落山脈!更何況,月落境內,還有一條桓國孜孜以求的桐楓河!

“我華朝軍隊倒還好說,多年來視月落為本朝的屬地,頂多就是搶點東西、要些奴婢、刮點地皮。但若是桓軍打上了你月落的主意,我想,以他們外邦蠻夷燒殺擄掠的兇暴性情,要的可不止是奴隸財物。他們若想全面控制桐楓河的水源,你蕭教主縱是傾全族之力抵抗,怕仍難免滅族之危吧?!”

衛昭沉默不語,良久,方語含譏諷:“少君既將形勢看得這麽透,自不會讓桓軍占據我月落以圖南下,我又何必擔這份憂?”

裴琰斷聲道:“是,我自不會讓他宇文景倫得逞。但是這樣一來,戰線必要西移,戰火也必要在你月落境內燃起。敢問蕭教主,你月落一族,到時可還有安身立命之處?!你又拿什麽來保護族人?!”

衛昭默然不語,待夜風湧入塔內,他忽仰面一笑:“少君,你說這麽多,無非是想讓我幫你一把,可你又如何在這亂局之中取勝?你若勝出,又如何能為我月落帶來生機?!”

裴琰深深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我倒不是刻意奉承三郎,三郎若是肯相助,這場仗,我是一定能夠贏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