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稚子何辜

平叔正在院門守著,見衛昭出來,附耳道:“光明司的暗件到了。”

衛昭接過,細閱一番,聲音不再冷峻:“小五做得不錯,不枉我這些年的栽培。這個人,平叔選得頗合我意。”

平叔喜道:“那老賊被瞞過了?”

“嗯。”衛昭睡了一覺,渾身輕松,眼下大局將定,又得聞喜訊,眼中便有了些笑意:“他按時將密報呈給那老賊,一切都很順利。”

平叔看著衛昭眼中的笑意,心中喜悅,只覺這十余年來的隱忍奔波,都似有了補償。眼前似看見另外一張絕美的面容,覺眼角有些濕潤,微微轉過頭去。

衛昭不覺,思忖片刻,道:“眼下雖然各方面都按我們原先謀算的在行動,但還缺了一方。平叔,這邊大局已定,你幫我跑一趟桓國吧。”

“是,少爺。”

“你秘密去找易寒,他上次功虧一簣,他家二皇子這段時日過得有些憋屈,相信一定不會放過這個重掌軍權的機會。”衛昭望向滿山白雪,似看到了滿山盛開的玉迦花,僵硬的面容上仿佛也有了幾分笑意。

南安府郊,長風山莊,寶清泉。

裴琰收住劍勢,在泉水中泡了一陣,出水後披上衣袍,覺體內真氣充沛,盈然鼓蕩。見安澄過來,騰身而起,右手平橫,切向他的肋下。

安澄身形向左一閃,旋挪間右足踢向裴琰胸前,裴琰雙掌在他足上一拍,借力騰身,淩空擊向他肩頭。安澄右足甫收,不及變招,只得蹬蹬後退數步,避過裴琰這一掌。

裴琰雙掌虛擊上地面,身形橫飛,雙足連蹬,安澄手中尚拿著密報,不能出手,被他蹬得步步後退,終靠上一棵雪松,劇烈咳嗽。

裴琰飄然落下,笑道:“不行不行,果然沒有陣仗,你的身手便有些松怠。”

安澄咳道:“相爺還是趕快放我上戰場吧,我總覺得,那處才是我大顯身手的地方,現在真是便宜劍瑜了。”

裴琰負手向草廬走去:“你別羨慕他,他這幾個月最難熬,待他熬過了,我再放你出去。你放心,會有你大顯身手的時候,你只別把身手荒廢了,等真有大陣仗,我怕你連厚背刀都拿不起。”

安澄想起那夜裴琰在蒙面人手下救下自己一命,有些慚愧:“是,相爺,屬下還真是得精進武藝才行。衛三郎自身武功高強不說,他的手下也是那般強硬,我還真不能給相爺丟了面子。”

裴琰取過他遞上的密折細看,微微點頭:“子明做事,果然細致,確是奇才。”

他一份份細看,看至最後一封,忍不住笑道:“皇上親手建了光明司,又將自己最寵信的人提為指揮使,只怕將來終會―――”

安澄猶豫片刻,終問道:“相爺,小的有一事不明白。”

“問吧,爺我今日心情好。”裴琰微笑道。

“相爺是如何猜到衛三郎便是真正的星月教教主蕭無瑕的?衛三郎是玉間府衛氏出身,又是由慶德王進獻給皇上的,身上也無月落族人印記,又一直深受皇上寵信,小的把朝中軍中之人想了個遍,也沒想到竟會是他。”

裴琰笑得俊目生輝,悠悠道:“安澄,你覺得小丫頭是個怎樣的人?”

安澄面上也有了幾分笑意:“江姑娘雖天真爛漫,不通世事,心地倒是善良得很。”

“你覺得,她是個藏得住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嗎?”

“這個小的倒不覺得。”

裴琰眼前浮現江慈或喜或怒,或嗔或泣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失神,緩緩道:“衛三郎號稱‘鳳凰’,姿容無雙,就是我們這些慣常與他見面的人,每次見到他都會有驚艷之感,一般人見了他更是只有瞠目結舌的份。可相府壽宴那日,小丫頭初見衛三郎,毫無反應,你不覺得奇怪嗎?”

安澄想了一下,點頭道:“相爺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可相爺當時如果想到了,為什麽不對付衛―――”

裴琰搖了搖頭:“我當時也沒在意,後來使館縱火案,我又借傷隱退,還要防著皇上對付我,一摞子的事情,我來不及細想。倒是你回稟,自‘恨天閣’左閣主那裏得知買殺手殺小丫頭的是姚定邦,我覺得有些不對勁,把前後所有的事情連起來想了一遍,才細想起來的。後來命你傳信給子明,讓他查了一下衛三郎這幾個月的動向,綜合各方面的線索才確定的。”

安澄離去,裴琰緩步走至草廬的窗前,凝望著寶清泉,想起江慈那日坐於“碧蕪草堂”的大樹下吃瓜子的情景,笑了一笑:“你居然敢聯同三郎欺騙於我,讓你吃些苦頭也好,三郎總要將你還回來的。”

十二月二十五日,月落山,山海谷,天月峰。

月落族族長木黎為救兒子死於華朝官兵之手,消息數日內便傳遍月落山脈,九大都司圍子的月落族人們齊齊陷入憤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