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變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吹了冷風,回去的時候覺得額頭有點疼,而且剛才低頭的時候還發現,我的裙子和鞋子也給茶水弄濕了一大片。

裙子還算了,這雙彩蓮鴛鴦戲水的鞋子可是小山一手繡的,讓她發現了,還不知道要怎麽嘮叨。

心情不好,腳步就不客氣了,一路跺得地板咚咚響,剛轉過甬道,“咣”一聲,這次是真的撞到一個人。

我捂住額頭,忍不住暴露了本性,脫口說:“走路沒長眼睛啊,回你自己家玩兒去!”

對面也傳來隱隱抽氣聲,估計也是撞疼了,接著那人笑了起來:“皇後娘娘,真是好巧啊。”

居然還是李宏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剛才那句話太隨便,這次他沒有按照慣例行禮,後退一步,笑著:“這是第二次了吧?微臣今天跟皇後娘娘好像挺有緣。”

這個李宏青,他這句話如果讓別有用心的人聽到,不知道會被曲解成什麽樣子。

反正這兒沒人,我也樂得隨便一點,笑:“是挺有緣分的,只是李副統領的腦袋之硬,我也領教到了。”

“不敢,不敢,皇後娘娘的鳳首也堅如金石啊,很讓微臣受教。”笑著打趣,李宏青不吃一點虧。

兩個人互相看看捂著額頭的樣子,忽然都放下手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氣氛就更輕松了。

李宏青看了看我,開口問:“皇後娘娘剛從陛下那裏回來?”

我笑著點頭:“是啊,李副統領是包打聽麽?”

他也笑笑,卻低頭淡淡說了句:“您不是做那些事的人,皇後娘娘,不要太勉強自己。”

說完之後,連告退也沒有,只是隨意揮揮手,他就錯過我向前方養心殿的方向走去。

什麽勉強自己?什麽不是做那些事的人?做哪些事?

等他走得有些遠了,我才回過些神,有些憤憤地轉身想反駁,身後傳來小山的聲音:“小姐?你剛才在和宏青說話?”

我回頭:“你什麽時候和那個說話沒點遮攔的人熟到叫他‘宏青’了?”

小山不客氣地掃過一眼:“能比得過你沒遮攔麽?”

我一下給噎得說不出話,雖然我是你家小姐,但好歹我已經是皇後了好不好?一點情面都不留。

三天之後,蕭煥遵照約定,差人將冼血送到了宮外。

接下來的日子,我不時接到從宮外帶回來的消息,知道他的傷勢漸好,逐漸放心。

冼血出宮後沒過多少天,帝國的局勢就緊張了起來。

時值夏末,江淮連日大雨,江水決堤,昔日的良田沃野如今變成了汪洋澤國,數千萬災民流離失所,洪災的諜報不斷的傳到京師。

內閣和六部每天忙亂異常,傳送最新災情的快馬時時在大武門外的朱雀大街上往來穿梭,夜深的時候,在後宮都可以聽到那沉悶的馬蹄聲。

禍不單行,江淮災變不久,長白山一帶早就不甘對大武稱臣的女真部落看準時機揭竿而起,不出半個月就把戰火燒到了山海關。

帝國近四十年來昌盛清平,鮮少有內憂外患俱下的時候,為了隨時處理緊急災情和戰況,我父親日夜留守在內閣的班房內,見過他的人都說首輔大人在數日間蒼老了許多。

一直以來韜光養晦的蕭煥卻在此時展現了雷厲風行的手腕,他連下了幾道出人意表的諭旨,把山海關的主帥由德高望重的老將陳瑋更換為訓兵怪異、不尊教條的福州總兵戚承亮,同時罷免主政溫和的戶部尚書任慳,破格擢升翰林院編修張祝端為戶部右侍郎,主持江淮賑災事宜。

官員們私下裏對他們年輕皇帝的舉措褒貶不一,我卻暗暗心驚。

蕭煥重用的戚承亮和張祝端都是能臣幹吏,而且被我父親器重,張祝端更是我父親的門生,在這個打擊我父親的勢力,培植自己羽翼的大好時機,他不拘一格提拔人材,展現在朝臣面前的胸襟和氣魄,足以令不少人折服。更何況短短幾天幾道諭旨,沒有一個不是有的放矢、準確練達,他對朝中官員能力脾性驚人的熟悉和把握,相信滿朝官員也都注意到了。

不過,無論前朝如何風起雲湧,後宮還保持著相對的平靜,由於蕭煥經常通宵達旦的處理政務,無暇召喚嬪妃侍寢,我每天更加無所事事,就在儲秀宮中和小山、李宏青賭牌九度日。

那天在甬道中兩次偶遇之後,我和李宏青又在宮裏碰巧撞到了幾次,彼此明譏暗諷唇槍舌劍,漸漸熟了起來。

因為脾氣相投,我興之所至,索性叫他到宮裏玩耍,他也是個不務正業的主,仗著有出入禁宮的特權,逢邀不拒,一叫就到。

宏青是個很有趣的人,會各種各樣不登大雅之堂的把戲,推牌九、玩色子、猜拳、喝酒樣樣在行,我和小山每天跟著他鍛煉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