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第2/3頁)

“你以為我想嗎?你知道我受過高等教育,有自己的三觀,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嘗試過很多方法想拯救自己,想把自己從地獄裏拉出來,卻都失敗了。”朱鶴的聲音沒有了之前的疲憊,但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說完,朱鶴大口地喘氣,他望了一眼頭頂上的白熾燈,慘白的燈光映襯出他蒼白又頹敗的臉色。“那時我正讀研二,在學校裏很風光,這個你是知道的,所有人都在誇我,都喜歡我,那時我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內心開始膨脹,那邪惡的欲望又出現了,這次我沒有抵抗,心裏很快樂,因為我想到了一個完美的方法。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我利用假期去了幾十公裏外的縣城,化名謝老師,很快成了那個女孩子的家教,我其實一直都很小心,也很糾結,但最終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我利用學生的信任,偷拍她的私照,但沒想到被她媽媽發現了。我雖然落荒而逃,心裏卻不害怕,因為我沒有留下任何真實的資料。”

俞笑冷笑:“你知道嗎,你的完美假期計劃,會成為別人一輩子的噩夢。另外,任何的犯罪都會留下證據,你以為的萬無一失,她媽媽也有所防備,不要把別人當傻子。這也是你一直抗拒拋頭露臉的原因,因為你曾在外面扮演過太多的身份了,謝老師、朱秘書、小魚老師…..”俞笑笑了起來。

在走出那扇門的時候,腹部又傳來一陣劇痛,但更痛的卻是心,俞笑猛然回頭,嘴唇動了幾下:“你愛過我嗎?”

朱鶴啞然失笑:“還記得那條狗嗎?那條一直想跳到垃圾桶上吃一口殘渣的狗,它怎麽努力也跳不上去。那天我沒有在它眼睛裏看到什麽,只看到了自己,那種想要跳出來,想要擺脫心中魔鬼的無力感。我和那條狗沒有什麽區別,我們都在苦苦掙紮,都沒有未來和希望。我多麽希望有人可以來拯救我,可以來拉我一把,可惜我只能照顧它一個晚上,而我自己……

朱鶴不再說下去,俞笑最後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她原本想告訴朱鶴自己已經打掉了孩子,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腦子裏又浮現出醫生當時反復的確認:“俞小姐,這個孩子可能是你此生唯一的孩子了。”

清晨,俞笑從信報箱裏取出一張明信片,署名上官燕,明信片上有她和未婚夫在毛裏求斯海灘上的照片,俞笑覺得那個男人長得很像歐陽琪。上官燕寫道:我和他都是復姓,這樣的概率也挺低的。俞笑很快回了信,隨後親吻了明信片,交給鄰居家的小孩幫忙寄出。

宋誠就站在不遠處,今天他要帶著俞笑驅車前往南山墓場。二人下了車,各自捧了一束花,一左一右,並肩前行。俞笑輕聲平靜地講述了一個五歲女孩和七歲男孩的故事,宋誠一直沒有說話,而是從口袋裏拿出蝴蝶發夾,塞到俞笑的手裏,那是王大宇唯一的遺物。

王大宇的墓前已經來了兩個人,蹲著的是張雄,他在墓前灑了一壺酒,站在張雄身後的是陳文,他向俞笑、宋誠點頭致意。

張雄說:“大宇,我和孩子媽要謝謝你,在丫頭最後的生命裏,是你陪著她,給了她在這個人世間最後的溫暖,我知道丫頭走的時候一定沒有感到害怕。孩子她媽,你現在放心了吧,我們女兒走的時候有人陪著她,她不冷,她不疼的,你不要再自責了,也不要半夜三更突然醒來,說一想到女兒這麽痛苦地死去,就覺得自己枉為人母。是壞人害死了咱們女兒,不是你呀。大宇呀,我把丫頭和她媽媽的墳遷到你這裏來了,你們三個再等幾年,等我過來跟你們團聚。”張雄站起身,對著三座墳墓都敬了酒,淚水與酒水相融滴落。

陳文、俞笑、宋誠將鮮花放在了地上,陳文從背包中拿出一張折疊的信紙,那是兩個人同桌時,陳文撿到的,王大宇在自習課上寫下的一段話:

愛的美妙也許就在於,你無法明確知道,愛到底發生在哪一刻,或許是那天她望向遠處的時刻,或許是她笑著從你身邊跑過的瞬間,也許是年幼的她幫我擋下拳頭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

以前,我很難受,因為從來不知道被人喜歡的感覺,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但現在,我很高興,我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全心去愛一個人,做一個更好的自己,雖然這只是一場永不告白的暗戀。

在紙的背面,是陳文的字跡:

或許你也像我一樣,曾經有一場永不告白的暗戀,雖然我們只是他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筆,但她(他)卻曾是我們的全部,點亮我們的人生,勇敢向前。陳文點燃火柴,燃燒的火又點燃了信紙,他用力地將信紙往空中扔去。

四個人目送灰燼揚起,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