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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送走了父親,很快投入了工作。大猇峪械鬥案已經結案,但鷹頭礁那具可疑的屍體尚未查清,特別是透水事故仍疑霧重重,吞槍自殺的馬曉廬也是一個不解之謎。卓越思忖著如何把這些中斷的線索再重新鏈接起來。這天下午,他接到嚴鴿的電話,讓他馬上趕到市局,與梅雪火速送一件物證到省公安廳進行復核。

到了市局法醫室,梅雪正將一具顱骨放入包裝袋中,她向卓越介紹,這就是在沙灘鷹頭礁裏發現的那具屍體的頭骨,現在要送省廳做顱骨重合鑒定,卓越問,有比對對象的照片嗎?梅雪說,時間緊,路上我再告訴你,顱骨的研究有了重大突破,方老師還急等著鑒定結果呢。

梅雪抱著顱骨包裝袋上車,把車鑰匙交給卓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上了公路,她看卓越開車時手有些生,便說,你的技術有待恢復,我來吧。卓越說,在裏邊每天做夢都在開車,你未必小瞧人了吧,咱們倆替換開,再說,你剛熬了一通宵,還是給老卓一次熱身機會,順便給你亮亮手把兒!

高速公路上從清晨就彌漫著大霧,卓越不得已將車駛上了輔路,他迫不及待要梅雪告訴他事情的原委。

原來,梅雪在方傑指導下,昨夜將腐屍的頭骨放在工作台上固定,用照相重合法進行鑒定。這種方法起源於美國1935年“臘格斯通夫人碎屍案”的身源鑒定法。它不同於顱骨相貌重合法,因為後者只能根據死者骨相填塑出近似該人的相貌來,僅能為證明無名顱骨的身份提供某種參考。而顱骨重合法則是對身源不明的顱骨與失蹤人員留下的頭部照片進行影像重疊比對,通過對五官標志點的測量比較,發現重合點,獲取認定證據。昨天晚上比對的這個死者照片,與顱骨竟有七處重合鑒定指標!為慎重起見,在保密的情況下,需要到省公安廳再做權威鑒定。

滄海冬春季多霧,路面上的能見度越來越低,與對面會車時,車大燈打開,也只能看到30多米,卓越要拉車上的警燈警報器,被梅雪攔住了。他轉回頭來問梅雪,與腐屍顱骨重合的人到底是誰。

梅雪說:“你要答復我一個條件,我才能告訴你。”

卓越說:“你說吧,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梅雪說:“答應我,你不要再繼續搞這個案子了。”

卓越說:“你是說胡話還是吃錯藥了,為什麽?”

梅雪說:“你能不能搞完大猇峪案就撤下來,不再管下邊透水的案子。”

卓越說:“我覺得梅雪你變了,你為啥不相信我,除非你有什麽事情在瞞著我。”

梅雪說:“卓越,那場事故已經有了結論,省政府當年已經向國務院報了結果,事情早就過去了,你不要再蹚這個渾水。”

卓越斜睨了她一眼說:“你啥時候也變成了膽小鬼?難道我這幾個月的看守所是白蹲了?!說實在的,我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秘密。那一天,大猇峪血案和透水事件是同時發生的,我和馬曉廬一前一後到的現場。以後,分工馬曉廬配合礦管部門查透水。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透水事故的危害比血案嚴重得多,我出來就是要接著查這件事情,必須水落石出,有個結果!”

梅雪幾乎是噙著眼淚苦勸:“卓越,我是為你好,也是為了我們。你是抗不過他們的,你想一想,查出了結果你會是個什麽結果?我們都將是一種什麽結果?!你關進去一次不行,還要進第二次班房嗎?”梅雪掩面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真不知道你在為誰說話?!你究竟是警察呢,還是孟船生的表妹?!”

梅雪登時給噎得半天沒說出話來:“孟船生的表妹怎麽啦,不配你是不是?我幹脆替你說了吧:你現在是滄海的打黑英雄,我是黑幫的親屬。好,咱倆到此為止!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馬上停車!”

自相戀以來,卓越還沒見過對方發這麽大的脾氣,他立刻賠上了笑臉:“你今兒是咋啦,連句笑話都不能說了?我寧願再回去坐班房,也舍不得你呀,要不然我扒開心來給你看看。”

不料,梅雪像是傷透了心,不由分說地喊道:“咱倆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也坐不了一輛車,你給我停住車!”她脾氣上來,橫眉立目,伸手就抓方向盤,搭腳就踩刹車,使得那輛車像喝醉了似的在路上連走了幾個S形,勉強刹住了。幸虧這陣子路上沒有車。

“怎麽了,你還不下車?你不下我下!”梅雪仍不依不饒,抱著顱骨包裝袋就要打車門。

卓越更加軟下來,笑著連連奉承:“好,好,讓你開還不行嗎,比起駕車技術,我這小個子‘無人駕駛’哪比得上全警院的駕車女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