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溫柔
夜風吹著, 溫度很低,書燃單手攏著頭發向後撥,手腕和發梢上散著好聞的淡香氣。
竇信堯頭上罩著衛衣的兜帽, 眉眼那兒落了些陰影,看上去深邃而沉暗。雙手擱在外套口袋裏, 從人行路的另一端走過來,身量修長,腳步輕緩,透著一股慵懶的痞氣。
他身上有酒味、煙草味,還有女人的香水味,混在一起。風將那些吹卷到書燃面前,書燃皺了皺眉, 下意識地往後退,鞋跟踩到一塊小石頭,“喀”的一聲, 聽上去竟有些刺耳。
四周都是高聳的住宅樓,亮著燈,人行路上卻不見人影,顯出幾分寂靜和陰森。
書燃深呼吸了下, 問他:“你跟著我幹什麽?”
“少自作多情,”竇信堯嚼著糖,嗤笑一聲,“我叫了車,就停在小區門口,從這裏出去是最近的路。”
書燃抿了抿唇, 正要說話,手機在這時震了下, 屏幕亮起,她低頭去看。
竇信堯借著街燈的光亮將書燃上下打量一遍,忽然說:“大晚上的,不好叫車,你去哪兒?順路的話,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書燃一面敲著鍵盤打字,一面回他,“有朋友來接我。”
竇信堯似笑非笑的,一股混不吝的勁兒,故意問:“男朋友?”
書燃回:“男性朋友。”
這話剛說完,就聽見一串腳步,由遠及近。
竇信堯眯了下眼睛,視線越過書燃落向她身後,在忽明忽暗的燈光裏,看到穿著機車外套和鉚釘靴的嚴若臻。
嚴若臻很少抽煙,身上的氣息總是潔凈的,頎長的身形不彎不頹,透著股頑強而堅韌的生命力。
書燃仰頭看他,對他笑,溫聲說:“這麽快就到了,我還以為要再等一等。”
竇信堯那邊傳來一聲手機鈴,嚴若臻很警覺,立即看過去,側臉弧度鮮明,顯出幾分年輕男人獨有的鋒利。
書燃心頭一跳。
嚴若臻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從小到大,脾氣一直很硬。她不想小嚴和竇信堯那個痞子起沖突,於是拽了拽嚴若臻的衣擺,說:“上車吧,外面好冷。”
聽見書燃說話,嚴若臻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拿出什麽,遞過去。
起先書燃沒看清,直到指尖觸碰到暖洋洋的溫度,她才意識到,是個暖手寶,可續航的那種,溫度設定在五十五度,暖和但不燙人。
書燃有點驚訝:“還帶了這個啊?”
嚴若臻的手背在書燃手上貼了下,很輕的貼合,一觸即分,快得甚至都來不及覺察到曖昧,書燃卻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他知道燃燃怕冷,所以,來接她的時候帶了暖手寶。
寒冬深夜,這份細膩與溫情十分可貴,書燃笑了下:“謝謝小嚴。”
竇信堯被晾在一旁,看了半晌熱鬧,突然擡腳踢起一塊碎石,小石頭蹦跳著砸到嚴若臻的小腿。
嚴若臻眉毛微皺,竇信堯朝他笑一下,混不吝的勁兒,“這小妞親口跟我說,來接她的是‘男性朋友’,而不是‘男朋友’。你知冷知熱地當了半天舔狗,結果連個名分都沒撈著,有勁嗎?”
挑撥離間的語氣,明擺著不安好心。
嚴若臻沉默地看著他,眉宇間的神色很靜,竇信堯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
書燃用鞋尖將那塊砸到嚴若臻的小石頭撥走,想了下,慢慢開口:“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豐富多彩的,很多種類,不止‘舔’和‘被舔’這麽簡單。你要是想不明白,就找個兒童遊樂堡,聽聽搖搖車的兒歌都是怎麽唱的。”
說完,她帶著嚴若臻離開了小區。
嚴若臻開的是汽修店老板的車,性能不錯,空調打得足,很暖和。書燃靠著副駕的椅背,揉了揉被冷風吹僵的臉頰。嚴若臻沒有立即發動,側頭看過來,黑沉沉的目光。
書燃同他解釋:“那個人叫竇信堯,我做家教的學生是他妹妹。”
嚴若臻依舊看著她,書燃頓了下,又說:“他沒有纏著我,今天就是偶然撞見。他妹妹跟他完全不一樣,特別乖,家長也對我很好很客氣,你別擔心。”
車前的後視鏡上掛了個幸運符,流蘇微微搖晃,嚴若臻的目光落在那兒,一時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書燃沒有覺察到嚴若臻的異樣,她有點困,打了個呵欠,小聲說:“我覺得竇信堯看著挺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又想不起來,你有印象嗎?”
嚴若臻沉默地看著前方被車燈映亮的路面,他不會說話,書燃也無從知道,那一刻嚴若臻心裏翻湧的復雜與悵惘。
他希望燃燃能辭掉這份兼職,離竇信堯遠遠的,他希望燃燃永遠生活在繁花熱烈處,有玫瑰有星光,可是,他沒資格說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