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鳳懷月並沒有逃成功, 確切地說,他甚至都沒有跑夠十步路,就被從天而降的司危給拎了回去。掙紮無果,只能不甘不願地問道:“你不是要去顧著蒼生?”

司危答:“顧著蒼生, 並不耽誤抽空抓你。”

余回站在一旁, 疑惑看著被燒出大洞的結界,這與三百年前一模一樣的逃跑手法, 當真是失憶了嗎?他這麽想著, 又將視線投回鳳懷月身上, 就見對方正在老實走路……那可能還是真的失憶,因為若換做先前的阿鸞, 不說吵吵鬧鬧丟東西,至少也要擡腿踢上兩腳。

鳳懷月問:“我難道就不能出去走一走?”

“能。”司危道,“想去哪?我陪著你。”

鳳懷月一屁股坐在床邊,深刻反思自己這回為什麽要來魯班城, 不來魯班城, 也不必坐這種牢。他不說話,房間裏就一片寂靜, 余回拍了拍司危的肩膀, 示意對方先出門。他對處理這種情況極有經驗,但那是三百年前的經驗, 至於放在三百年後還有沒有用,得試了才知道。

“我們並不是不讓你出去。”待司危走後, 余回耐心道, “只是你現在體虛傷重, 就算要出去玩, 也得先調養好。”

鳳懷月自然知道這個道理, 但問題是假如自己不跑,溟沉就十有八九會找來,而鬼煞一族在修真界的名聲並不比當年的枯骨兇妖好上多少,他完全有可能剛一冒頭就喪命,畢竟那位瞻明仙主看起來是真的殘暴,並不像是一個願意好好講道理的人。

“還是你要出去見誰?”

心事被挑明,鳳懷月的眼神不自覺就一晃,余回繼續試探:“是那位收留了你三百年的朋友嗎,他也在魯班城中?”

鳳懷月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溟沉這三百年間對自己撒過許多謊,甚至有意要將自己禁錮在那個小莊子裏,雖然目前尚且不知道具體原因,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溟沉與這三位仙主,尤其是與司危的關系,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在自己將一切都弄明白之前,並不能對任何一方言無不盡。

司危靠在門外,靜靜聽著屋內兩人的對話。在床邊守著的兩天兩夜裏,他曾無數次用指尖仔細摩挲過那溫熱的皮膚,又抑制不住地用唇去描摹對方的唇,壓抑了三百年的情緒,從心的四面八方滲出來,壓得他不得不大口呼吸,狼狽落淚,又俯身一點一點去親自己落在對方臉上的淚水,最後將那溫熱的手胡亂捉起來,按在自己冰冷的側臉上。

他不願再重復得而復失的那些噩夢,甚至想現在就回六合山,在那裏豎起數萬道屏障,好將人永遠留在身旁。

鳳懷月道:“我確實想不起來以前的事。”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給你聽。”余回替他倒了杯水,“不急。”

鳳懷月心想,那還是急的。他看了眼門外的影子,余回了然,道:“三百年前,你們兩個可鬧騰得很。”

一個愛跑,一個愛管,所以三天兩頭就要吵,回回還都陣仗不小。倘若架是在六合山吵的,鳳懷月一般是往月川谷跑,而倘若是在月川谷吵的,因為那裏離金蟬城很近,所以余回便要被迫承擔起調解工作,哄他道:“這回若司危再尋來,我定緊閉大門,不準他進!”

鳳懷月握住他的手,充滿信任與赤誠地說:“好,就這麽幹!”

然後一住就是五天,到了第六天傍晚,鳳懷月無所事事摸到前廳,一屁股坐下喝了半壺茶,東拉西扯半天,方才拐彎抹角地問,余府的大門,這兩天要不要換一個?

余回答曰:“不必換,結實得很,用了最好的金剛玉,再加上九九八十一道加固結界,門口蹲著兩只八丈高的石虎獸,任誰來都闖不進,你若還不放心,我就再加三道門。”

鳳懷月:“……這麽重要的事,你下回能不能早點說!”

當天就卷起包袱回了月川谷。

月川谷是沒有什麽結界與石虎獸的,所以一對小情侶就還是能繼續上演你追我逃,打打罵罵的戲碼,今天氣得要死,明天又愛的要活。

這段往事將鳳懷月聽得目瞪口呆,倒不是呆自己與司危的關系,而是呆余回在講故事時,一臉慈祥老父親的神情。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錯誤地判斷了一些事情,於是試探著問:“那我與清江仙主,還有越山仙主,是何關系?”

余回答:“朋友,關系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

“怎麽,朋友不夠?”

“夠!”鳳懷月如釋重負,原來情債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復雜,三百年前的自己,還是很有幾分道德的。既然大家都是朋友,那麽事情就好辦很多,他立刻說:“我想一個人出去住。”

余回搖頭:“你一身傷病,氣脈極虛,就這麽獨自出去,會有危險。況且大夫已經在備藥了,往後蠱毒要解,殘魂也要補,住在家中會方便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