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三謁順陵(1)

朱聿恒回到東宮,天色尚未大亮,太子妃卻已經在東院等他。

見兒子此時才回來,她又是心疼又是難過,道:“聿兒,你可越發不像話了。你在西南辛苦顛簸,風餐露宿的,回來後也不好好休息,昨夜的接風宴喝了這麽多,怎麽又出去忙活了一夜?”

朱聿恒看見母親擔憂模樣,默然壓下心中酸楚暗潮,只道:“孩兒如今已暫時無恙,剛回來肯定手頭事務繁忙,母妃無須擔憂。”

她又問:“聽說,你們去大報恩寺破了道衍法師的金身?”

“也不算破,只是喝多了,好奇法師的金身能不能成,就打開看了看,最終也未曾損傷。”朱聿恒自然知道,應天府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可能瞞得過祖父與父母的耳目,因此也只道,“我還去了一趟李太師府中,只是他如今已經遭遇不測,剛剛去世了。”

太子妃頓時大驚:“什麽?太師去世了?如何去世的?怎會如此突然?”

朱聿恒便將適才的情形對她講述了一遍,太子妃嘆息不已,道:“李太師早已不問世事,我看,他的死因必是起於那封要去取的書信。”

“孩兒也這般覺得。”見母親還想問什麽,朱聿恒卻向正殿方向看去,問,“父王起身了嗎?”

太子妃會意,帶他來到太子寢宮。

太子聽到動靜,披衣起床,朱聿恒取出李景龍處得來的最後那張信箋,鋪於案上,展示給他們觀看。

太子妃畢竟心中有鬼,看著那幾個勉強可辨的字跡,臉上頓時蒙上一層晦暗:“太師說此事與東宮有關……看這上面的女字,又打探行宮守衛事,莫非……”

朱聿恒立時明白過來,既有了代入之人與事務,這上面的寥寥數字,也頓顯清晰起來。

他的手按在模糊不清的字跡上,緩緩道:“這麽說……行宮之內,確實藏著秘密,對方已尋找了許久。”

而太子則點著信箋,逐字逐句看了許久。

“雖然信件已不知何人所寫,但有守衛,有行宮,有秘閣,又與李景龍稱兄道弟……看來,這個寫信的人,已呼之欲出了。”

“這上面的缺漏,仔細推敲便可看出來,自然非那位滎國公袁岫莫屬。”太子妃神情冷硬道,“前些時日,陛下念他喪女之痛,允了他入行宮祭奠。看來,他好像是借口女兒死於瀑布水潭,魂魄飛散難收,想要從當年駐守過行宮的李景龍手中拿到找到詳細布局吧。”

“而聿兒你說,當年李景龍在行宮時,道衍法師也常去尋訪他?”

“是,而且似乎還常對酌大醉。”

“看來,行宮裏有東西啊,值得他們如此大費周折……”太子思忖著,示意朱聿恒將行宮仔仔細細搜查一遍。

朱聿恒應了,又問:“所以,袁才人死於行宮的真正原因,是因我而起?”

太子默然嘆了口氣:“是,你身上血脈崩裂,我們其實早已知曉,只是因怕你傷心,所以我們才故作不知。誰知……竟被袁才人暗中得知,泄露了出去。”

而太子妃則淡淡道:“雖然她服侍太子盡心盡力,人也溫柔和善,但她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後,理應謹言慎行,不應該與外人商議此事,以至於給東宮造成動蕩。”

朱聿恒心下通明,看來,父母確實早已知曉此事,並被袁才人誤打誤撞而得知。

為了討好太子,更為了鞏固自己在東宮的地位,袁才人企圖抓住機會立功,自然聯系了認為最信得過的親人。

可惜,她的父親是滎國公,她的姐妹是邯王妃,她等於是將興風作浪的把柄,遞到了敵人手中。

雖知不應該,但朱聿恒還是問:“父王與母妃是何時發覺孩兒身上的山河社稷圖的?”

太子妃柔聲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子,打娘胎下來,什麽事情為娘的能不關心?你身上突然出現了那條青痕後,爹娘十分擔憂,可當時時局動蕩,聖上剛剛登基,天下人心渙散,我們一直不敢聲張。幸好你漸漸長大,一直身康體健,後背最終也只留下了微不可查的淡青色,只像一條比較粗的青筋而已,我們才終於放下了心……”

朱聿恒默然聽著,問:“那,乳娘那邊呢?”

“我們一直未曾懷疑過她,直到你身上其余的血脈顯現,而且次次發作可怖,才從你小時候的身邊人下手,揪出了乳娘他哥。”

太子望著他,面上掛滿悲愴:“聿兒,你只需知道,爹、娘,以及聖上,都是這世上最疼惜你的人。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圖,是你的命,也是你背負的使命。我們……都以你為幸。”

話已至此,朱聿恒雖心頭雪亮,卻也只能閉上眼,一點頭接受他們所有解釋。

見他並無異議,太子嘆息著握住他的手,將那張信箋交到他手中,低聲吩咐道:“你自幼便在聖上左右,大小事務穩妥得當,父王相信你可一切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