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乾坤萬象(1)

洞中雖然黑暗,但朱聿恒立即察覺到有人要脫逃入地道。

瞬息之間,他的日月已在掌中驟然炸開,如一叢煙花迅疾追向對方的背影。

但,就在堪堪觸到對方之際,一股劇痛忽然自小腹而起,直沖他的胸口,令他身子不由一滯,手上也頓時失了力氣。

他身上的沖脈在波動抽搐,抽取了他全身的力量。

颯沓紛飛的日月在空中喪失了飛行的力道,急速回轉至他手中的蓮萼座上。

他松脫了手中日月,不敢置信地擡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下迅速波動過一股難言恐懼。

難道說,他身上的山河社稷圖發作了,就在此時此刻,陣法要啟動?

他一擡手,諸葛嘉會意,率眾越過被炸出的缺口去追擊逃脫的黑影。朱聿恒定了定神,感覺胸口的隱痛波動過後,小腹至胸的沖脈並沒有往常那般灼熱發燙的劇痛,似乎只是突突跳動,有要發作的前兆——

這感覺,與之前被阿南的傷口引動時相差仿佛,只是要輕很多。

他性子堅韌,從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弱點,因此身形一滯之後,便立即提起一口氣,大步跨到照影洞口,瞥向裏面。

右邊是血肉模糊倒地的梁壘,而左邊……

他的目光落在阿南身上,頓了片刻,才不敢置信地喚了一聲:“阿南?”

他的眼中,一如既往盡是緊張關切。

那地洞中曾在她耳邊縈繞的冷酷殘忍話語,仿佛只是她臆想的一場噩夢。

迎著他的目光,阿南默默朝他點了一下頭。腘彎舊傷的疼痛已稍退,她強撐著直起身:“阿琰。”

她忽然出現在這裏,又與梁壘一起被困於陣中,朱聿恒心下雖有疑惑,但他早已習慣阿南的自專,立刻向身後的墨長澤招手示意。

按照之前被困逃脫時的操作,墨長澤派人以繩槍勾住梁壘,槍兵在外拖扯,兩人左右為衡,在外面人的指揮中,阿南幾個起縱,終於安然落回了洞口。

而梁壘則因為失去了阿南在那邊的壓力,身上又被毒水燒出大片斑斑焦痕,被勾住拖出洞口時,已經奄奄一息失去了意識。

阿南甫出洞口,朱聿恒便立即查看她全身上下,見露在外面的肌膚並無其他傷痕,才輕出了一口氣,將她沾染在臉頰上的亂發拂開,輕聲問:“怎麽回事?”

阿南解下金環,沖洗了幾綹被消融的頭發,又將發絲緊緊束成螺髻,擡下巴示意被梁壘炸出來的洞口,道:“青蓮宗從玉門關處逃竄入地道,我在追擊時發現梁壘蹤跡,他們正炸穿了石壁,企圖進來提前引發陣法,配合北元及刺殺計劃。我上來阻止,誰知手臂有傷,反倒被鋼絲網拉了進來做替死鬼,還好你來得快,不然我這次可真危險了!”

朱聿恒瞥了洞中那個水壺一眼,心下洞明。

敢進地道來,又與她配合默契、值得她身陷險境的人,大概只有竺星河了。

但,她既不說,他便也不問,只命人將昏迷的梁壘拖下去,略帶責怪道:“不是讓你遇事先和我商議過嗎?你看你又讓自己身陷險境,可知我會有多擔憂。”

阿南朝他笑了一笑,避開他的目光,說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誰叫我就是這樣的人。”

朱聿恒見她神情有些怪異,想要追問,卻又想她大概是要掩飾竺星河之事,心下掠過一陣無奈,便什麽也沒說,只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鬢發,表示自己的不滿。

阿南只做不知,在洞內看了一圈,問:“我看你們也沒找到雙胞胎啊,準備怎麽破陣?”

“我們破解出了銅片上的地圖,如今已有了入陣的所有落腳點。只要雙方控制好節奏,進入陣眼中心便大有可能。只是目前進去的幾批人依舊與薛氏兄妹一樣,非死即傷,沒有任何人能破解得了陣中機關。”

“是嗎?你給我看一下陣法地圖。”

朱聿恒向身後人示意,取過一份繪好的地圖交給她。那上面是三瓣青蓮形狀的洞窟道路,標注著疏疏密密的圓為落腳點,正是阿南在銅片上看到的路徑。

朱聿恒指點著那兩條相對分離聚合的路線,手指在火把下瑩然生暈:“你看,這洞窟彎曲盤繞,相對分離擴散又收合聚攏,正形成一朵三瓣青蓮模樣。在蓮瓣聚合收縮之處,就是陣法最中心。只是目前進去的人,還不如薛氏兄妹,沒有一個能支撐到中心的。”

阿南垂眼看著他的手,問:“有地圖有落腳點,怎麽還會出事?”

“不知道,幾乎所有人都在途中便亂了節奏,我懷疑,洞窟之中或許有其他影響破陣的東西。”

阿南皺眉聽著,將地道路徑在心中默然記熟,見朱聿恒又下意識擡手撫上自己胸腹,便問:“你怎麽了?”

“有點不舒服,適才山河社稷圖似乎有異變。”朱聿恒壓低聲音說著,停了須臾,又以不經意的口吻詢問,“你呢?身上傷勢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