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死神頌歌

賞南裝作聽不懂,就像裝作看不見懷閃睫毛上雪花融化成了像眼淚一樣閃亮滾燙的東西。

懷閃想接著說什麽,馬利維已經將羊肉裝好,拉開了後座的車門,“神父,可以走了。”

“他,看不見你?”賞南詫異地看向懷閃,他才注意到,難怪馬利維沒有向懷閃打招呼,馬利維雖然打從心眼裏就不喜歡懷閃,但每次見著懷閃,都會立刻問好。

馬利維不允許自己成為一名和懷閃主教一樣沒禮貌的惡劣執事。

懷閃瞥了馬利維一眼,“看不見更好。”

說完,懷閃摸了摸他自己的鼻梁,賞南歪著頭去看他,“主教,您是有話要說嗎?”

“是有,”懷閃放下手,看了看漆黑的四周,又看向期待地等待著自己回答的漂亮神父。

難得,死神產生了退意,他甚至都不畏懼在黑夜中成百上千的白色靈魂,但他畏懼神父。此刻,死神還有一些懊悔,他應該提前幾年在那些書中加上一筆“神職人員最好去嘗試談一場戀愛,尤其是身為神父的神職人員”,那樣就不至於在這一刻像化身於被掐住脖子按進無數沙礫之中不得呼吸不得言語的鴕鳥。

“等會再說吧,外面太冷了,不適合聊天。”

太冷的話,酒精的作用難以完全發揮,神父的清醒和白日裏無異,最好是等神父完全醉,醉倒在浴室或者火爐前。

酒後說的話,真實性有待考究。

但懷閃沒打算考究,他只要神父說出來就行了。

懷閃消失在雪夜中,他剛剛駐足的一小片土地早就蓋上了一層雪。

在車裏,馬利維不停搓著手,“好冷,您怎麽在外面待了那麽久?”

賞南把手放在肚子上,“賞雪。”

馬利維看了眼窗戶外面,“雪有什麽好看的啊,反正每年都要下好久的雪,每年下雪,都會有流浪漢被凍死在街上或者橋底下。”

“可以試著搭一個收容所,至少能擋擋風,也要不了多少錢。”賞南說道。

“沒多少錢也是錢啊,”馬利維小聲說,“這種事情,連宗座都不建議做的。聖主說過,活著就會遇到各種殘酷的考驗,天生殘疾者要接納自己不完整的現實,患病者要忍受病痛對肉體心靈的摧殘,無法愛人者要思考自己人格的缺陷,而嚴寒天氣就是流浪漢需要面對的考驗。”

“如果幫助了流浪漢,那對其他人群不公平。”馬利維義正詞嚴。

“……我都快要被執祭說服了。”賞南閉著眼睛,喃喃道。

馬利維膽怯地看了神父一眼,“主要是錢,神父,這需要一些錢,誰願意拿錢去給和自己毫無幹系的人呢?反正老流浪漢死了,又會有新的流浪漢補上,他們無窮無盡。”

賞南手指在肚子上搭著,逐漸變得暖烘烘的,他睜開眼睛,“從我私人賬戶上出,我記得我有需要黃金和珠寶,積蓄反正用不完。”

“神父!怎麽能用您的錢呢?”馬利維的臉迅速漲紅,他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如此討厭流浪漢,他們汙染城市的風貌,還要搜刮神父的積蓄,“您這段時間一直拒收聖子們對您的私人侍奉,只有微薄的幾萬薪水,當然,還有後面那半只羊。”

神職人員在博拉奇斂財輕而易舉,賞南在最初就見識過。

——馬利維收下酒吧老板龐休休那一袋子紙幣時,臉上是習以為常的表情。

“馬利維執事,”賞南睜開眼睛,他勾著嘴角,笑起來,溫和又疏離得要命,“您不能將窮人當作長在博拉奇身上的蟲子,他們應該是需要療愈的瘡疤。”

馬利維喉嚨像是憋了一股氣,他說不過神父,就算張口,也只能發出一串嘰裏咕嚕的廢話。

但他很快就消化和理解接受了神父的語言,還很快開始崇拜起來,並且開始唾棄自己的自私。自私可是聖主眼中的大罪!

“我會帶著執祭們去辦好了,明天就開始著手去辦,我會讓整個第一街區…不,是整個聖危爾亞和整個博拉奇,都瞻仰神父您的偉大善舉……”

賞南把臉偏向了窗戶那一邊,馬利維在教會學校可能是進修了一些拍馬屁課程。

[14:博拉奇的冬天真的會死人。]

[14:神父,您會得到好報的。]

賞南:這馬屁是躲不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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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行駛得特別慢,上了防滑裝置,司機仍舊開得小心翼翼。

路邊偶爾出現的行人都比他們汽車的速度要快。

賞南把帽子蓋在頭上,帽檐直接連他整張臉都捂住了,他昏昏沉沉地打著瞌睡,汽車搖搖晃晃的,特別催眠。

馬利維目前精神十足,他雙拳緊握在膝蓋上,緊張興奮地在腦子裏計劃著搭棚子救助流浪漢的義舉,整個人都沉浸在他虛構的博拉奇全國人民對他尊貴的神父贊不絕口的鮮花與掌聲中,國王說不定還會給他尊貴的神父授予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