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白骨吟

賞南像被掐住脖子的可憐小動物,他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眼前的陸及,張著嘴,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舌尖不受控地翹了起來。

就算賞南沒有刻意哈氣,呼吸間,陸及也聞出了對方今晚喝了什麽酒,賞南說得沒錯——玫瑰的濃郁芳香,百香果的酸澀,青提的爽口清甜,混合在一起,就是賞南現在的味道。

陸及湊近了賞南,賞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靠近,他看著陸及的眼睛,望進深處,總覺得在空洞的眼眶當中看見了滾燙的眼睛,他甚至以為,以為陸及是想要吻自己。

還好,落後他們很遠的香夫人趕了上來,將賞南從陸及手底下扯了出來,雙手捧著賞南的臉搓了搓,疼惜道:“還是留了印子。”

陸及指骨按上眉心,“抱歉。”

香夫人擁著賞南,“他還只是個孩子!”

香夫人:“您怎麽能這麽用力地對待他呢?”

一米七三,十七歲的孩子賞南:“……”

這在賞南心中只是一個小插曲,他甚至都沒放在心上,因為他並不抗拒和陸及的身體接觸。

香夫人帶著賞南走在前面,陸及則落後幾步,賞南頻頻回頭去看。香夫人將冰涼的手掌貼在了賞南的臉側,讓他回過頭來,“膽子可真大,你現在應該和少爺保持適當的距離。”

賞南不是很明白,“因為他喝酒了會現原形?”

“少爺又不是蛇精,”香夫人失笑,“只是他很喜歡你,我擔心他對你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

賞南沉思著,思考著,並疑惑著,關於“喜歡所以有可能對自己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兩者之間的邏輯。

香夫人雖然看出了賞南的疑惑,卻沒有解答他的疑惑,解惑不是她的事情,而是屬於陸及的。

她手掌沿著賞南的臉滑到頸側,又到肩膀,最後順著袖管,手指勾住從賞南外套口袋裏露出來的一角白色。

“這是什麽?”

“是誰的手帕?”

外面看只是一條純白色的手帕,但內裏是有繡花的,繡了幾片楓葉。

賞南:“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

“我知道不是你的。”香夫人說。

陸及手帕用得少,而且沒有楓葉這一款,小南平時連紙巾都懶得帶,更別提帶這麽一條手帕在身上了。

更何況,賞南出門時,香夫人把他頭發絲都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地整理過,對方身上不可能出現別的東西。

是有人塞在他身上的。

香夫人手指動了動,正要將手帕捏成一團丟出去,陸及的手從兩人身後伸過來,拿走了那條手帕,“二叔的東西,明天我去還給他。”

“一個遊戲在花叢中以真愛為借口的浪子,將主意打在了小南的頭上,真是……”陸及失笑,他將手帕重新疊好,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但賞南和香夫人了解他,所以哪怕陸及不說完全,他們也能夠猜到大概是什麽。

無法無天,不可理喻,癡心妄想…..總之,在陸紳的眼裏,陸幻不過只是一個上不得台面又毫無擔當與志向的晚輩。

陸紳不信奉嫡庶這一套,按照他定下來的家規,陸家一直沿襲著即使是旁支,也擁有參與爭奪繼承權的子資格。所以哪怕陸二這一條旁支一貫以來只在吃喝玩上面花最多的心思,家規也並未對他們苛待過。

這並不是陸二他們第一次向陸紳的身邊人下手。

陸香跟著陸紳到陸家時,濕淋淋的像只羽翼都貼在身體上的小雀鳥,站在陸紳後邊,那個剛從酒肆裏回來的堂弟看見了陸香,眼睛登時就亮了。

幸好陸香之後被送進女子學堂念書,兩人再沒見過面。陸香只念了三年書,她聰明伶利,吃苦肯學,學得比同齡人都要快。

跟在陸及身邊的大丫頭,一聲聲姐姐不停地叫,又被那堂弟瞧見了。

後來差點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也是陸紳第一次對自己人動了家法,任伯母在外面指天畫痛罵陸紳為了外人連自己的兄弟都不認。

所以陸紳說陸二這一旁支上不得台面,直到現在,幾百年過去,都改變不了骨子裏的貪色基因。

香夫人擁著賞南,她還記得小時候被少爺堂弟帶人拖到書房時候的感覺,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那時候的衣服質量其實一般,富貴人家的料子反而不經撕,幾個浪蕩子的嘴臉和聲音始終揮之不去,迄今為止,她仍心有余悸。

她低頭看著賞南,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她怕賞南也遭遇到和自己曾經遇到過的一樣的事情。

”我沒打算談戀愛。”賞南和香夫人說道,更別提和陸幻有什麽往來。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

陸及烏沉沉的目光如毛毛雨一般落在賞南的臉上,涼絲絲的。

賞南以為他不信,繼續說:“我真的沒打算談戀愛,我打算一直陪著我哥,我誰都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