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另一位母親

蘇紀時怔怔望著手機,直到屏幕自動熄滅,才後知後覺地眨了一下眼睛。

眼球格外幹澀,蘇紀時木然地捏了捏睛明穴,心中的無數句感慨,最終只化為了一聲長嘆。

她不知該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像是一座看似堅不可摧的華麗城堡,其實窗戶縫隙無法百分百閉合,無孔不入的寒風總會鉆進其中。

而現在的她一時無法分辨,這些隱藏在手機裏的日記,究竟是把那扇窗戶推得更大了,還是把它關得更嚴了。

她的母親,她的妹妹,還有她自己……因為二十年前的一個決定,她們三人的命運一直勾連著,而在二十年後,又以一種全新的方式書寫下去。

蘇紀時沒有放任自己沉浸在這份鈍痛中,她關上手機,眼不見為凈的把它塞到了裏層衣兜裏。

她在母親的墓前又停留了一段時間,直到太陽漸漸西垂,寒鴉聲聲催促她離去。

暖融融的夕陽照亮了那兩片“書頁”,蘇紀時與蘇堇青的名字,被同時鋪上了一層金色。

女孩撣了撣衣擺,攏好大衣,低聲道:“再見。”

然後她轉身順著來時的路,踏過石階遠去。

陵園建於城北的山區,燕山山脈在這裏畫上了休止符。京城的冬季格外蕭瑟,即使是有專人維護的私人陵園,在冬季也見不到什麽優美的景色,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枯枝落葉。

因為這片陵園專為富商、政府要員、名人服務,故而格外注重隱私,不像別的陵園那樣,放眼望去全是整整齊齊的小墓碑,不論何時去都能看到居民祭拜親人。蘇紀時從半山腰上下來時,沒有遇見一個人,陪伴她的只有林間的飛鳥。

石階拐向另一個方向,蘇紀時的高跟鞋載著她,也向著新的方向前進。

因為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所以忽略了林中響起的不自然的沙沙聲。

“蘇小姐,留步。”

一道突兀沙啞的聲音響起。

蘇紀時一愣,擡頭一看,只見兩頭壯的好似阿山的男人立在她面前!

明明太陽已經下山,可兩人卻穿黑色西裝、戴墨鏡,生怕別人看不出來他們心懷不軌。

蘇紀時:“……”她定了定神,問,“請問兩位是?”

黑墨鏡並未正面回答問題,只說:“我家主人想請您一敘。”

蘇紀時簡直要給他們鼓掌了!

深山、老林、黑衣保鏢、還有什麽“主人請您一敘”,上次方解給她遞過來的狗血連續劇就有相同的劇情,後面進展到男主媽媽遞給女主一張一千萬的支票讓她離開自己的兒子,女主以“真愛”為名拒絕了金錢……於是蘇紀時也以“智障”為名拒絕了劇本。

想到曾經被自己扔出大門的劇本,蘇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兩個保鏢又高又壯,光是一條胳臂就比蘇紀時的大腿還要粗,但蘇紀時非但不怵,反而特別放松。

她笑問:“‘主人’?怎麽,大清亡了一百年了,還有人想復辟呢?”

保鏢:“……”

蘇紀時:“雇主就是雇主,甲方就是甲方。你們簽的是勞動合同,又不是賣身契。”

蘇紀時覺得這些人真是有病。這可是陵園,在這兒裝神弄鬼的,就不怕半夜有‘人’去他們床頭蹦迪?

她現在正是心情最郁結的時候,偏偏對方一頭撞在了她的槍口上,她自然不肯放過懟人的機會。

蘇紀時柳眉一挑,拿出帶新生的嚴厲勁兒,喝問:“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到底誰找我?”

那兩個保鏢長得又高又壯,本以為拿住她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女明星易如反掌。哪想到蘇紀時完全是個硬茬子,不僅沒有表現出任何懼色,反而昂首立在他們身前,像極了驕傲的豹貓在戲耍愚蠢的看門犬。

兩人對視一眼,想起主人……不,老板的吩咐,遲疑了一陣,還是退步了。

“蘇小姐,我們老板姓穆。”

蘇紀時:“……”她抱有一絲期望的問,“穆休倫?”

保鏢搖頭:“是穆休倫少爺的母親。”

……日。

蘇紀時依舊不死心,心想劇本歸劇本,生活歸生活,她又沒生活在九十年代的鄉土劇裏。

她再做確定:“穆夫人不會提前準備好了一張一千萬支票,想要羞辱我?”

保鏢搖頭:“當然不是。”

蘇紀時放下心來:“那就行,麻煩告訴穆夫人,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麽見面的必要,我和穆休倫早已分手,現在的關系只是朋友圈點贊之交而已。”

保鏢甲說:“您誤會了。”

保鏢乙說:“我們夫人說,一千萬只是首付款而已。”

蘇紀時:“……”

蘇紀時:“…………”

蘇紀時:“………………”

果然啊,有錢人對金錢的概念,是一口氣要補三年稅的窮鬼編劇們想象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