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再說一遍,你們要把什麽運到哪裏去?”

摩爾·威廉姆斯,保護組織“巨獸空間”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在這天清晨接到了一通電話。他下意識地朝著床頭鐘看了一眼。很好。才七點。沒有人應該在早上七點接到這種讓人為難的活計。

“這群大象已經在達拉加邊上待了四天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你知道我沒可能把車流切斷更長時間,見鬼,這裏距離自駕行的推薦路線甚至只有四公裏遠,誰知道大象會閑逛到什麽地方去。在任何人受傷之前,我們必須把它們挪走。一頭不少。”

摩爾短暫地考慮了一下這些話。

“你確定它們沒法被趕走嗎?”他最後說。

“何止是沒法被趕走。這些大象在有目的性地襲擊車輛和營地設施。昨天我們在攝像頭裏看著它們掘開地面找到了一塊電線,如果當初沒有設計雙保險,這會兒我們可能已經有大麻煩了!”

摩爾艱難地把自己從被子裏拔了起來,穿上拖鞋,開始思考該怎麽幫助這些已經沖到萬丈懸崖邊緣的非洲象,隨著越來越多細節的揭露,他抓握牙刷的力氣也不自覺地變得越來越大。

對方描繪的……都是些令人不安的景象。

顯然,阿倫西亞象群認為達拉加從野外綁架了這些孤兒小象,因此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攻擊營地,想讓所有和小象有瓜葛的人類“血債血償”。問題在於,它們這麽做並不是為了小象本身,而是為了傾瀉自己經年累月積壓的怒火,如果一代象群離開電圍欄,反倒可能成為被遷怒的對象。

“它們越線了,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電話那頭不斷強調,“我們必須馬上采取行動,老朋友,否則就會有人替我們采取行動。”

摩爾無言以對。

仇視人類是一回事,襲擊人類又是另一回事。

通過這次襲擊,阿倫西亞象群已經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需要被鏟除的目標,不僅僅在濕地外圍、在靠近人類聚居地的地方,隨著遊覽線路的不斷開發,它們在濕地深處都將再找不到藏身之所。

為了確保遊客的安全,當局不可能放著這些大象在外面亂跑;為了確保族人的安全,土著居民也不可能放著這些大象在外面亂跑。以往發生這種事時,襲擊案裏的成年個體幾乎都會遭到處決,如果舊例重演,只有一頭母象能夠幸免。

基普加各夫婦的判斷是正確的。

被說服的摩爾立刻開始嘗試提供建議。

“我記得你們有很多空圈舍……達拉加不能接納從其他國家運來的大象,但阿倫西亞象群本就屬於這條遷徙航道,並不超出許可範圍,對吧?”

“我們試過把它們引進圈舍裏,那不管用,觸發源都在邊上,接近營地只會讓它們越來越憤怒。而且瓦哈裏和達拉加的設立初衷是訓練孤兒小象,我們並不長於為成年非洲象做脫敏治療。”

好吧,此路不通。

摩爾坐倒在沙發裏,掌根按住額頭。

他還有其他顧慮——這個所謂的阿倫西亞象群是從卡拉象群裏分出去的,如果把它們挪走,沒人知道和它們血脈相連、甚至還常常造訪營地的卡拉象群會作何反應,動物行為是很難預測的——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最終嘆了口氣,承認了自己的戰敗。

放倒七頭非洲象並不是世界難題,運送也不會成為無法穿越的困境,關鍵在於有沒有地方可以接納這些大象,還得足夠遠、足夠安全,確保它們可以得到妥善的治療,不會自行跑回這裏。

接下來一整天摩爾都在打電話、發郵件,事實證明,基普加各夫婦聯系他是很有道理的,作為享譽全球的野象保護機構,巨獸空間門路極廣,一旦全速運作起來,得到回應只是時間問題。

八個小時之後,摩爾得到了好消息:

一個位於南非的散養式救助中心願意接納這些大象,並且慷慨地免除了安頓費用的贊助,但需要達拉加和巨獸空間負責大象的抓捕和轉運工作。

再沒有比這更妥當的去處了。

基普加各夫婦幾乎是如釋重負地點了頭。

摩爾在太陽落山前安排了獸醫和運送方,又連夜和老朋友們敲定了轉運細節,第一天清晨就帶著團隊直奔達拉加營地。因為辦事處就在奧卡萬戈,還沒等太陽當空,直升機就到了營地上方。

營地裏的雇員們或許會被樹林擋住視線,但在高空,摩爾得到了一個非常清晰的視角。散落著的巨大灰點在樹林裏若隱若現,時不時會走到土黃色的道路邊緣,仿佛在為下次襲擊觀察“敵情”。

“那是車嗎?”

飛越土路時,駕駛員同情地說。

摩爾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地上粘著兩張顏色怪異的金屬殘骸,因為角度問題,偶爾會反射出幾道刺眼的銀光,殘骸邊上散落著一些臟兮兮的斑點,看上去是被壓壞腐爛的各色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