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補更】

人們都說改變需要一個契機。

在黑凱門鱷獵殺森蚺的事件之後,入侵者雄豹就得到了這樣一個契機,縮小了同領主一家之間的安全社交距離。鱷魚下水時它會出門狩獵,等鱷魚回到岸上就開始抱著樹洞邊的灌木叢不撒手。

安瀾和諾亞私底下管這叫脫敏治療——

當然是針對軟軟的脫敏治療。

家裏這頭年輕雌豹在找回領地時身上受了很重的傷,並且因此對所有雄性同類產生了攻擊欲,花了好長時間才做到和諾亞和平共處。

入侵者美洲豹也是一頭雄性。

安瀾認為軟軟要是能完全,至少是進一步,脫離敏感狀態會是件好事,畢竟在無差別進攻欲背後支撐著的不是正面情緒而是負面情緒,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才要在對方發動進攻之前率先出擊,和被虐待過的貓咪對任何人靠近的第一反應是炸毛哈氣一個道理。

作為重要的家人,安瀾無法容忍這種狀況長期持續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率先出擊並不總能取得勝利,攻擊欲的過度旺盛,尤其是在沒有絕對實力優勢下的攻擊欲,往往會招致毀滅,所以她一直在努力。

現在其實已經比從前好很多了。

從前安瀾基本上按不下來軟軟的進攻欲,對老父親是那樣,對其他徘徊在領地邊上的雄豹是那樣,對雌性同類和人類都是那樣;後來大概是慢慢相信自己安全了,處於家族的支持和保護當中,如果安瀾決定用威嚇代替戰鬥,軟軟只會流露出一點反對情緒。

說到底還是安全感的問題。

面對越來越近的入侵者雄豹,軟軟表現得比預料中更遊刃有余,脫敏治療似乎卓有成效——在接下來幾天裏,它甚至意識到了雄豹除了當沙包之外還有其他功能。

它們的第一次接觸發生在河岸邊。

黑凱門鱷做了一件好事:它沒有把森蚺整個吃完,而是吃了一部分,剩下的丟在了河水邊的泥地裏,隨著水位越來越低,露出來的部分就越來越多。這種造福大眾的行為吸引了許多食肉動物的注意力,包括美洲豹。

嚴格意義上並沒有貓科動物完全依賴剛剛殺死的獵物存活,既然有擺在地上伸手就能得到的食物,要做的只有防著點到處亂飛的食腐鳥,捕獵就會變成第二選擇。

因為森蚺屍體組成的餐桌夠大,所以安瀾、諾亞和軟軟占了一邊之後入侵者雄豹還可以占據另一邊,雙方相安無事地湊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然後她就見證了一段黑歷史的誕生。

入侵者雄豹吃完飯之後大概是想用河水清洗一下身體,或者只是單純地想去喝點水然後在碰到水時又變了主意,總之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用貓爪子沾了沾水面,然後把整條前腿都伸進了水裏。

事後想來,當它把一條前腿放下去的時候重心本來應該在後面,實際上卻不知怎的在前面,所以瞬間就失去平衡,往前栽倒在河水當中。

因為擔心水裏有鱷魚,入侵者雄豹一下去就把四條腿劃得像風火輪,短時間內就把自己掰回了岸上,好死不死,跳上來的地方正好站著個軟軟。

這段黑歷史後來被諾亞命名為《測水位》,被安瀾命名為《孔雀開屏前搖》。

站著吃飯卻被一頭撞進飯裏的軟軟氣得連胡子都翹了起來,咆哮一聲就準備上前幹架,並且成功往對方臉上糊了兩巴掌。入侵者雄豹和先前兩貓對峙時一樣不停地往後躲,最後鎮定地趴了下來。

軟軟又吼了半天才繼續吃飯。

可是就這一個來回的時間,安瀾就嗅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風味,依稀仿佛記得自己從前也見過類似的場景。

果不其然。

入侵者雄豹——後來被她起名叫黑背,因為它背部中間沿著脊柱排布的斑紋連得很緊,差不多可以被看成一條分隔線樣的黑色粗線——很快就展示出了大膽的一面。

晚上在離樹洞不遠的地方打地鋪,白天蘇醒就開始尾隨、靠近、裂唇嗅,如果沒有挨打,就走到哪跟到哪;如果挨打,就重復後退、趴下或者逃跑這一流程;要是鬧得太厲害,晚些時候還會帶獵物回來分享。

軟軟有時候看著它,鼻子皺成一團,眼睛半開半閉,表情介於快要中風和非常偏頭痛之間 ,但是身體又一動不動,安瀾很難判斷接下來它會不會突然伸出爪子給對方一拳。

黑背的比在場其他三只美洲豹都要大。

這解釋了為什麽它能在洪水困境中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優解趴下示弱,也解釋了為什麽它能在雙方關系緩和後立刻試探另一種可能性,並在求偶過程中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克制。

每當軟軟發動進攻時——大多數時候這種進攻都會直接把雄豹逼到平台邊緣——它的眼睛裏總是燒著本能的反擊欲,但很難從舉動中看出來,因為這種反擊欲被小心地控制著,隱藏在鎮定之下,從不超過一個特定的程度。